“你還沒睡啊?”那是韓家棟的聲音。
韓羅申看向韓家棟,韓家棟卻衝著韓羅申笑了,“是不是虧心事做多了睡不著啊?”
韓羅申悻悻然轉過臉,“你怎麼也沒睡?”
韓家棟卻走向了一旁的冰箱,從裏麵拿出了兩罐啤酒,“最近看你在家裏,心煩,睡不著。”
韓家棟說著,把其中的一罐撇給了韓羅申,而韓羅申敏捷的接住,“你應該知道,即使你再討厭我,我仍然是你的父親,你身體裏麵流的是我的血。”
“我知道,”韓家棟說著,坐在了客廳的餐桌旁,“所以我睡不著啊。”
韓家棟的語氣非常輕鬆,麵對著這樣一個父親,仿佛沒有任何的表示。他也不會因為韓羅申的強硬語氣而感到一點的動容——
顯然,他根本沒有把這個父親放在自己的眼裏。
“坐呀~”韓家棟說著,把一張四腳的塑料凳子擺在了桌子旁邊,“我們聊聊,怎麼樣?”
韓羅申看著韓家棟,不動聲色的坐在韓家棟旁邊,雖然他對韓家棟這個兒子心中充滿了愧疚,但是他仍然不想表現出來。
這就是父子之間奇妙的感覺,有人說男人都有“殺父弑母”情節,所以一家三口之中,父子多半都是以這種一山不能容二虎的形式存在的。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在於男人本身就不是表麵示弱的動物,所以他們原始的渴望是征服和控製欲。
這也就導致了韓羅申與自己的兒子,一直都是以這種形態溝通的。
兩個人自然都不懷好意,也都懷著惡意坐在了對方的旁邊。
兩個人喝著酒,也沒有說話,月光招進來,客廳裏沒有燈,仿佛老式冰箱的嗡鳴聲都變得清楚了許多。
跟自己的兒子一起喝酒,韓羅申似乎這輩子都沒有想過。
而對韓家棟來說,跟自己的父親在一張桌子上喝酒,他也沒有想過。
“你……”韓羅申說,“你酒量這麼小,還跟我喝酒?”
“誰說我酒量小?”韓家棟像是個任性的孩子一般,“喝酒是要分人的,跟你一張桌子喝酒,我酒量再大,也不頂用。”
“你就這麼恨我?”韓羅申問韓家棟,雖然這個問題,他作為一個傷害過自己家庭的人,問出來是極其不恰當的。
“你居然還有臉問?”韓家棟說,“我已經不想再說你什麼了!”
韓家棟越說越生氣,為了壓抑心中的怒火,隻得用酒把自己的嘴巴堵住。
而韓羅申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隻得也喝著悶酒。
這個場麵非常奇妙,以往喝悶酒這種事都是一個人做的,而今天卻變成了兩個人喝著悶酒。
氣氛再度陷入沉默當中,韓羅申不由得想,自己的一生,能跟自己兒子說的話,難道隻有這麼少?
其實韓家棟也何嚐不是這樣覺得呢?這些天,他幾度想要說服自己去接受這樣一個父親,奈何他始終都以失敗告終。
這樣的情緒讓父子兩人百感交集。
“家棟……”韓羅申說。
韓家棟詫異的看向韓羅申,韓羅申顯得扭扭捏捏的,像是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什麼話,你就說!”韓家棟悻悻的說,“別扭扭捏捏的像個大姑娘。”
“我想問你,”韓羅申說,“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機會?”韓家棟一頭霧水,“什麼機會?”
“一個讓我改過的機會,我想補償你們母子。”韓羅申說。
而韓家棟卻笑了出來,“我說老頭啊,你可真是太搞笑啦。”
韓羅申詫異的看著韓家棟,韓家棟接著說道,“你知道你離開這些年,我們母子究竟是怎麼過的嗎?你體會過一天嗎?補償?”
韓家棟說,“時間已經一去不複返了,你要怎麼補償這流逝的時間?”
韓家棟說著,情緒有些激動,但是轉念一想,母親正在房間裏麵熟睡,不應該吵醒她老人家,就悻悻的把話噎了回去。
“我……”韓羅申充滿了愧疚的想解釋一些什麼,然而話頭又被自己的兒子搶了過去——
“好了好了,你什麼都不用說……”韓家棟說,“喝完酒,咱們就好好睡覺,你現在說話,我連喝酒都喝不消停……”
韓羅申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心中有愧,便無法再說下去。
而韓家棟喝著喝著,仿佛又有些醉意,韓羅申見到了,立馬勸誡,“家棟,你還是少喝點吧。”
“你少管我……”韓家棟的舌頭有些長,說起話來有氣無力。
韓羅申望著那恨自己的兒子,心中的滋味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自己這些年來,究竟都做了什麼?韓羅申不禁心想,但是無法改變,這就如同一把刀架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