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草原上的金黃的馬蹄菊開了滿地。南方的天上一行大雁飛過,雁字南去,漸漸消失。藍天下是一座破舊的氈房,氈房旁拴著一匹白色的瘦馬,肋條分明的老馬不時掙紮著籠頭,抬起頭望向西方,發出陣陣嘶鳴。
門開了,一位老人走出氈房,坐在秋日的陽光下開始編韁繩“寶音,安靜點。”老人對白馬說,話音未落,大地突然開始震動,先是有微微的感覺,接著震感越來越強,漸漸聚成驚雷般的巨響,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黑線,黑線逐漸逼近,那是穿著黑色皮甲的騎兵,騎兵們胯下的戰馬狂暴的掙紮著韁繩的束縛,當先那匹馬上的騎兵舉著戰旗,血紅的戰旗上繡著一個青色的狼頭。
“青狼旗,是蘇和親王帳下的騎兵啊,他們要做什麼?那是金帳的方向啊,難道他們在向金帳奔襲!”老人猛然醒悟,快速解開白馬的韁繩,騎上白馬向金帳的方向疾馳,但不知道是白馬太老還是那些騎兵的速度太快,僅僅一袋煙的時間,白馬就淹沒在狂躁的戰馬群裏……
金帳,四弦琴正彈奏著歡快的樂曲,穿著紅色長裙的女奴們跳著婀娜的舞蹈,今天是草原上的“格魯撒節”,朔北部的各大貴族都聚集在金帳裏,清澈的烈酒斟滿了純銀的酒杯,金黃的烤羊盛上了雕花的木盤,朔北的酒,清澈見底,看似平淡,實際卻是燒喉的烈酒,再精壯的草原漢子也會喝醉,這種酒在南方被稱為“刀酒”,意為如刀割喉的烈酒。
金帳麵向北方的汗座上,朔北汗王蘇木爾·那森布赫正在喝酒,突然如雷的馬蹄聲傳來,那森布赫瞬間站起,麵色鐵青的看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大汗,蘇和親王謀反,叛軍已經殺到前軍萬戶了!”一名滿頭大汗的士兵突然闖進金帳。貴族們瞬間慌亂了:“請大汗避一下!”一個貴族喊道,那森布赫拔出戰刀:“住口!我是朔北汗王,體內流的是蘇木爾家族的血,怎麼可能逃走?我會帶領你們。記住,你們是朔北的男人,哪怕是死,也要麵向騰格裏!我們的臉絕不接觸萬馬踏過的土地,我們隻能仰麵倒下,我們的刀隻為讓敵人流血!”
於是汗命傳下,一萬名金帳衛士在那森布赫的率領下,列隊在金帳外。
飛馳的騎兵如一堵從天邊壓來的牆,黑色的皮甲在陽光下泛著陰冷的光,一陣“黑煙”從騎兵陣中騰起。
三尺長的黑羽箭在天際劃過一道弧線,甚至遮住了太陽。
“舉盾!”那森布赫喊道,金帳衛士們把自己的銅盾舉過頭頂。
箭雨無情的落在金帳衛士的盾陣裏,巨大的力量使箭穿過半指厚的銅盾,刺入盾牌下士兵的身體,呼號呻吟聲不絕於耳。
箭雨過後,僅僅有三千多名金帳衛士還依然站著。“當!”那森布赫魯扔掉了手上千瘡百孔的銅盾,高舉手中戰刀,帶領剩下的衛士衝向迎麵撲來的騎兵。
長刀在劃落,皮甲在開裂,隨之而來的是血與肉的絞殺,鐵與鐵的碰撞,不斷有人在倒下,步行的金帳衛士被疾馳的戰馬撞飛數丈,馬背上的騎兵卻被其餘的金帳衛士拖下戰馬,一刀斬下首級。
“呼”一柄長槍貼著那森布赫的耳朵劃過,發動偷襲的騎兵被那森蘇赫巴魯抓住長槍,反身一刀斬斷了戰馬的脖子同時也將騎兵攔腰斬為兩段。身邊的騎兵越來越多,一支羽箭射中了那森蘇赫巴魯的右肩,“大汗,你受傷了!叛軍太多,我們護你殺出去,以後再來報仇!”幾名殘餘的金帳衛士保護那森布赫衝出了騎兵的包圍,向金帳後營撤退。
“赤那思!赤那思!”金帳後營裏那森布赫發瘋般的尋找他唯一的兒子,朔北部世子——蘇木爾·赤那思。“阿爸,我在這兒!”馬廄旁的勒勒車後跑出一個男孩,雖然隻有十歲,但赤那思遠遠比同齡孩子高,稚嫩而棱角分明的臉上,兩道劍眉斜入鬢角,左臉上一道暗紅的疤痕從額角一直延伸到臉頰,兩隻血紅的眸子閃著這個年齡根本不該有的狼一樣的光,腰間是一柄彎如狼牙的長刀。
“赤那思,金帳已經失守,你騎上馬一直往南,直到看到一座城,那是霜衛城,十年前我曾救過城主薛麟一命,他答應我要替我辦一件事,你去找他,讓他收留你。記住,一定要報仇!”
那森布赫從馬廄裏牽出一匹黑馬,把韁繩塞到赤那思手中:“快走!”
“阿爸,我不走,我要和阿爸在一起!”
“走!記住,你是蒼狼神的後代,永遠不會屈服、永遠不會放棄,永遠不會停下征服的腳步,永遠不會被戰勝!”說完這些咒語般的話後,那森布赫魯不由分說把赤那思抱上馬背,用力在馬臀上拍了一下,黑馬一聲長嘶,絕塵遠去。
馬背上,赤那思擦幹淚水,回過頭最後看了一眼風中的黃金狼頭九尾大纛,向南疾馳而去,我一定會回來,回來奪回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