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快點,不然天黑都見不到大師父啦!”
鳳杳杳不安地在馬車裏挪來挪去,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時也呆不住。青蕪見了她那副猴急樣,不禁也皺了眉,問道:“你幹嘛總跟他過不去?”
鳳杳杳頓了頓,回望二師父,將兩隻眼瞪得大大的。
“嘻,我說的是丹青。”
“我哪有!”不視某人偷笑的模樣,鳳杳杳道,“師父你說,他憑什麼能留在大師父的身邊?”
“呃?”青蕪懶懶打了哈欠,攏著手道,“這還不簡單,你師父喜歡,就留了唄!”
“才不是。”鳳杳杳瞥了一眼簾子,“呆呆傻傻的,大師父才不喜歡這一類的呢!”
“對對,你大師父最喜歡我們杳杳這類的!”青蕪調笑著傾過身子,捏著鳳杳杳的下巴晃了兩晃,袖子裏的香氣讓她一陣眩暈。
“師父!”鳳杳杳漲紅著臉推開青蕪,那模樣又逗得青蕪偷笑不已,她撩開簾子不想讓鳳杳杳看到,卻看到了馬車正在遠離的梨園,一抹笑意漸漸凝在了唇邊。
有好久沒離開了吧,那個地方。
是三年,五年,還是七年?記不真切了。
隻記得那年她從穀口撿回來一個少年,本想讓他跟著師父和自己一起學習,誰知他卻已“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的一番說辭拒絕了自己的好意,在穀裏盤桓數日後便離開了,連個字也不留下。
“嘖嘖,可惡的家夥!”青蕪低聲罵著,眼底卻分明浮上了一抹笑意。
他遠行萬裏,我偏足不出戶。可努力經年之後,當雋心穀青蕪筆仙的名字響徹海內的時候,玉京浣筆巷裏的一幢小樓也靜靜換了主人。閣主墨風華以一部前朝大臣蘭言的野史傳記——《枕梁記》名震中原,一時洛陽紙貴。深居簡出的青蕪不甘居下,派侍女攜了自己最得意的幾部作品前往浣筆巷點墨閣,意在交換切磋,未想換來的卻是今次一係列的難堪事。
“師父啊,還有多久才能到玉京啊!”
鳳杳杳是半年前來雋心穀的。隨行的姑娘自稱奉了玉京點墨閣閣主之命,前往雋心穀將她托給筆仙照顧,至於理由無非是些男女有別的話。青蕪不好推脫,見小姑娘生得水靈可人,才思馬馬虎虎還算敏捷,便應了下來。
杳杳靈鳳,綿綿長歸。知道杳杳名字後的青蕪第一個就想到了這八字,可歎究竟是哪家幫她起的這個名字,如此憂傷,真真是不合這個水靈的孩子。
“師父,師父,回神啦!”
一枚梨花瓣飄進車簾,繞過了青蕪的鼻尖,悠悠落在了膝上。青蕪望向正在後退的花海,輕歎了口氣,放下簾子,低頭將那枚花瓣收進了袖子裏。
“師父,咱們還有多久到玉京啊?”
“八百遍了。”鳳杳杳依舊不屈不撓,惹得青蕪哭笑不得,幹脆側頭一倒車壁,合眼假寐。
鳳杳杳悻悻住了嘴,又苦於找不到什麼打發時間的東西,隻好將眼神投向了窗外,數著天空上翱翔的飛鳥,一刻一刻盼著與素筆師父重逢的到來。
“嘻,少女情懷,總是春啊……”青蕪眯起雙眼,小聲笑道。
丹青一行到達玉京浣筆巷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趁閉門鼓還未敲響,眾人匆匆在墨府前下了馬車,由丹青領著進了大門。回想進來前看到的朱門高匾,青蕪不動聲色,卻記在心中,鳳杳杳則是拍著手說沒變,一如當初離別時的樣子。
“墨府不大,家人們也不多,還請筆仙莫要見怪。”丹青指了指四周,放眼望去,果真不見一個丫鬟小廝。
“不會啊,我上次來的時候還有一些呢,沒有這麼冷清。”鳳杳杳道。
“這個……玉京最近不太平。”丹青輕描淡寫,“前麵就是點墨閣了,公子今夜有約,可能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筆仙師徒先在府裏呆一夜罷。”
青蕪頷首,又望向夜色中的點墨閣。這幢二層小閣臨水而建,四麵被內湖環繞,隻一條小路與岸邊相連,路旁蘭芷飄香,又頗有臨水照花之意。順著湖水向東,幾排小樓影影綽綽,看不清用途;向西,則是三兩成群的傍水小居,應是供客人休憩用。湖泊後是通向城內的河道,用一道鐵閘隔開了,與四周的青磚一道,做為墨府的圍牆。
“好古怪的布局。”青蕪嘟囔著,忽而瞥見泊在湖邊的幾葉小舟,“你們平時出行都用這個?”
“是公子的主意。”丹青臉上掩不住自豪,“這湖與城裏的河流相通,出門買菜逛街,可省去不少腳力。”
“思想也古怪。”
“筆仙師徒的房間在那邊,我送你們過去。”介紹間,丹青已快步跳上了小舟,麻利地將燈籠架在船頭上,向青蕪招手道,“在府內行動我們也是用舟的,邊走邊賞美景,公子說,這也是一種享受。”
“人更古怪。”青蕪撫額,攜著在一旁發怔的鳳杳杳上了小舟,向著湖西雲水小居行去。
小舟在湖上靜靜蕩著,寬敞的湖麵上,此時竟在月下披上了一層薄紗,看近處煙波渺渺,遠處青山綿綿,就是在皇城裏頭的達官貴人們,也不一定知道他們腳下有這樣的去處。沒想他素筆公子倒有心,為自己尋到了這麼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