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引二人來到鄰室,指著靠牆的一堆壇子道:“這們店裏共有大、中、小三類油壇,姑娘想買哪一類?”梅鷺問麻麗,麻麗道:“大壇裝多少油?多少錢?”男子道:“十九斤。二錢五分銀子。”麻麗暗思:“適才我去的那家油店,也是二錢五分的銀子一大壇,卻裝有十九斤三兩的油。”欲不買男子店裏的油,又恐梅鷺臉上不好看,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口中擠出幾個字來,說道:“好,就買大壇的。”說著,付過了銀子,將一大壇油放在竹籃裏,提著竹籃便往外走。梅鷺跟在身後。男子躬身笑著對梅鷺說道:“仙女姑娘,下回要買油時,記得來這裏,我便宜些賣與你。”梅鷺回首含笑答應一聲,轉身出了店。
梅鷺與麻麗二人抬著竹籃向西走了兩箭之地,梅鷺隻聞得背後有馬嘶聲。回身看時,隻見人群裏有四個男子,各牽著一匹馬,鬼鬼祟祟地跟在身後。梅鷺暗思:“想必是那個女子不服氣,命她哥哥的四個侍從跟著我,欲伺機對我下手。這裏人多,我不便出手戲弄他們,待出了鎮,我再理論。”想畢,對麻麗道:“我們這樣抬著油,太勞累了些。我的一位姐姐就在前麵慢慢走著,她有一個小推車,我們將油放在她的小車上,豈不便宜?”麻麗笑道:“若能如此,敢情再好不過了。”二人說著,便加快腳步。
出了鎮,經過那家林中獨院,梅鷺向院牆望了一眼,暗思道:“那個男子也太不近人情,豈可那樣欺淩妻子?知道的,說他們是夫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仇家呢。我得了閑,定要再去他家看看。”
梅鷺、麻麗一路向西疾行,歇了幾回,展眼已至大路。遠遠地看見前麵樹林旁有一個人,手裏扶著一個小車,背著風立在那裏,向這邊揮手。梅鷺對麻麗道:“那便是我的豔姐姐。”二人緊行幾步,少頃,來至那人近前。麻麗定睛一看,是一位四十歲上下的婦人,不禁一驚,暗思道:“沒想到她們姐妹二人,年紀相差如此懸殊。”馬豔見梅鷺走近前來,忙說道:“我等了好一會兒,不見你回來,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正想回去看看呢。”梅鷺道:“豔姐姐你多慮了,我沒事的。”又指著麻麗道:“這位姑娘也是孫家莊的人,叫麻麗。我見她提著一籃子油,怪重的,所以想請豔姐姐幫她載一段路,可使得嗎?”馬豔道:“都是一個莊的,本該相互照應,隻管放上來吧。”說著,梅鷺、麻麗一並將竹籃抬上小車,放好。
三人繼續前行,馬豔說道:“我不常出門,莊裏的老人我還認得幾個,像那些年輕的晚輩,我竟一個也叫不出名字來,真真是老了。”梅鷺道:“豔姐姐不老,你那皮膚很細嫩,與我們的也不差多少。”說得馬豔心花怒放,忙謙虛道:“哪裏有那樣好?”因見梅鷺披散頭發,遂問道:“你的簪子哪裏去了?”梅鷺不想費口舌去解釋適才的事,便一行暗中向麻麗使眼色,一行對馬豔說謊道:“適才經過後麵林裏的一個水塘時,我因臉上癢,想對著影子看一看臉,便走了過去。不想低頭看影子時,將簪子掉了下去。用樹枝子撈了一回,沒有尋到,隻得罷了。”馬豔歎道:“那樣的好簪子,怪可惜的。”麻麗張了幾回口,又閉住了,想問馬豔幾句話,但又不知該如何稱呼她。欲稱呼她為“姐姐”,橫豎覺得別扭;欲稱呼她為“伯母”,又不對了輩分。踟躕了好一會兒,終究沒有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