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終無不散的宴席,這段時間,看了太多的來來去去,即使心裏傷感,我也努力不讓自己露出一絲異樣。
走吧,都走吧!都走完了,這片土地上還剩下什麼呢?
也許隻有王陵,他是帶不走的,他依然還留在這裏,難道說,我們要放棄先人的陵墓,也要離開這裏嗎?
整整一個春天,乃至到夏天,樓蘭都沒有下過一滴雨。
寬敞的孔雀河水已經變得稀窄,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淤泥的河床。
田地裏的各種植物都無一例外的呈現出缺水的狀態,比它們更慘的是那些無人看理的胡楊樹、五加木、紅柳和沙棘等植物。
胡楊樹的樹葉慢慢幹枯發脆,一片片落下,紅柳和沙棘也都已經枯萎。
樓蘭城外不再是一片綠浪,觸目都是一片焦黃。太陽仿佛一個大火球掛在天空中,散發著灼人的熱浪。
這種情況起初沒人注意,以為隻是氣候的異常而已。可是隨著夏天的到來,空氣裏依然不見一絲水氣。
氣溫也越來越灼熱,每天隻有在黃昏時分,才會讓人覺得可以喘口氣了。
白天的溫度和晚上的溫度相比,差距越來越大!
有人已經開始意識到這種不正常的現象了,大臣們憂心忡忡地在朝會上反複討論,卻始終想不出任何有效的應對方法。
樓蘭的人開始想盡一切辦法尋找水源,如果沒有水,別說田裏的農作物,就連人,都已經快活不下去了。
米蘭城的情況比我們更差,好歹樓蘭還有孔雀河,而米蘭城的水源卻要走很遠的路才能到達。
幹旱、饑餓、炎熱、都一一襲來,為了這事,雅茹姑姑和若羌專程從米蘭城趕來與我協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那姑姑的意思呢?”
雅茹姑姑避開我的眼光,歎息道:“我也不知該怎麼辦?我已經老了,可是你們還年輕啊!”
樓蘭無綠洲,米蘭黃沙留,萬丈蔥嶺遙,千裏冰雪走。
也許前人的歌謠裏早已指示了方向,隻看我們走不走得出那一步。
“走吧,大家都離開這個地方吧!”想了許久,我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離開這裏?”雅茹姑姑睜大了眼睛,不舍地說:“可是我們在這裏生活了數百年,你可以帶走族人和你的財產你的牛羊,你帶得走樓蘭的王宮和王陵嗎?帶得走王陵裏那些前人的屍骨嗎?”
“姑姑,那肯定是帶不走的,可是不這樣又能怎麼辦?難道讓我和大家一起在這裏等著死亡降臨嗎?”我無奈極了!
其實早就想過帶著樓蘭的所有人一走了之,可是我知道這話說出來一定會有很多人反對。
雅茹姑姑既然來找我,一定心理有她的打算,可是不知能有什麼辦法比我的辦法更直接。
這片土地上已經沒有了生機,假如硬要留在這裏,也隻能有少許人才可以存活,老人婦孺和小孩子,畢竟還是弱者。
“要不,去野牛溝過一段時間,留下一部分人來照理,等到秋天的時候,也許就會好轉。野牛溝裏野獸多,水源也豐富。等到秋天降雨之後,我們再回來?”
若羌提出的辦法顯然也是經過深思的,既然大家都不願意走,那麼現在也隻有采取這個辦法。
暫避野牛溝的決定宣布下去之後,果然掀起了一場大風波。
經驗豐富的老人們舍不得離開這片土地,哭著喊著也要留在這裏。
他們戀著這片土壤,這片土壤裏有他們揮灑的汗水,埋藏了太多歡笑和眼淚。
年輕人們則是無一例外地都讚成避進野牛溝,畢竟填飽肚子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那些祖先和鄉戀之類的他們也來不及去想。
現實的殘酷已經逼得人不得不想逃離這裏,城裏已經有人餓死了,走在大街上,如果你的手裏拿著一塊餅子,毫無疑問會被人搶走,更可怕的是,等你追到的時候,卻發現東西早已經被人吃下肚子了!
為了維持城裏的治安,我特意抽調了胡部脫每天在的城裏巡防。
出行的準備隻有三天,我們這次隻是暫時,也許過段時間還會回來。
夏日的一個清晨,長蛇一樣的隊伍終於再度進了野牛溝。隻不過,這次的人數絕對要多得很。
野牛溝沒有讓我們失望,山裏的泉水到處可見,飛禽走獸也成為了我們的美餐。
有聰明的人從家裏帶來了稻種,試著在這裏播種生長,居然還露出了嫩芽。
人們似乎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