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書生回眸之際,聽到門響,驀然回首,看到張昊天立在門前,嚇得踉踉蹌蹌,臉色蒼白,與張昊天對視了許久,才戰戰兢兢地開口問道:“你,你是何方香客,打扮得如此荒誕不經,不知是人是妖?”
聽罷書生的喝問,張昊天暗自琢磨著,如果不給自己設定個出處,日後還會遭遇這樣的尷尬,便急中生智,拍了拍胸脯,笑著說:“吾乃來自暹羅國,姓張名昊天,自幼向往泱泱華夏,而今特地前來遊學問道,還望兄台指點一二。”
這番蹩腳的古言,倒也符合張昊天外來求學的身份,書生再沒起疑,而是拱手施禮道:“江南舉子寧采臣這廂有禮了。”
“你就是那個倩女幽魂中的寧采臣?”寧采臣報完名號,張昊天就迫不及待地跑過來,抓緊他的手,驚喜地問道。
唬得寧采臣連忙甩開他的手臂,連忙退讓著說:“莫要無禮,君子不可狎昵。”
人常說,自古書生多迂腐,真是果不其然,張昊天心裏笑話著寧采臣,手腳卻也規矩了許多,退後幾步,學著寧采臣的舉止,躬身長揖,謙和地問道:“不知兄台到此荒涼古寺,有何貴幹啊?”
寧采臣卻沒著急回答,而是糾正著張昊天的行禮姿勢:“拱手問禮,毋須彎腰卑躬,微作頷首即可,汝適才之禮,乃是晚輩向長者問安之態也。”
“多謝兄台指教,昊天初來乍到,不識中華禮儀,還望兄台莫笑呀。”真是一肚子的之乎者也,張昊天在心裏暗自譏笑著他,口裏卻假模假樣地回了一句。
“莫要稱謝,讀書之人,教化萬民,乃是天經地義,義不容辭之舉。”寧采臣淡然回道,便不再去瞅張昊天,而是茫然四顧,輕聲問道,“此處可有齋飯食用,在下日夜兼程,趕往金陵,參加春闈會試,不料誤入荒山野嶺,行路許久,才覓到這座寺廟,若能饋贈些飯食果腹,在下自當感恩懷德,長記心頭。”
張昊天已然聽到寧采臣的腹中咕咕作響,肯定是餓得不輕,就朝著他揮手笑道:“想要尋些東西來吃,就別婆婆媽媽了,隨便一些有啥不好,難道非要板著麵孔,說著書中的官話,才能顯示出自己是個讀書人嗎?跟我來,麻溜的,咱們去河邊烤魚吃。”
說著,張昊天邁開大步,也沒再管寧采臣拖著鉛重的雙腿,舉步維艱,步履蹣跚,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後,徑直奔向了梅溪岸邊。
寧采臣卻不顧勞頓,緊追不舍,攆上張昊天,接著剛才的話頭,出口喝道:“我等隻讀聖賢書,絕不可壞了禮數,有辱斯文啊。”
“算了,隨你便吧,我可忍不住了,以後隻說大白話,你愛聽不聽,再這般囉囉嗦嗦,像個唐玄奘,我就不給你魚吃了。”張昊天心裏罵著寧采臣愚不可及,可在話中還是留了些情麵。
寧采臣在他身後輕聲喟歎幾回,再沒言語,許是餓得夠嗆,再無氣力與張昊天掰扯孰是孰非了。
到了河邊,那幾條剩魚已曬成幹貨,張昊天隨便撿起一條,掰開一半,送進嘴裏,嚼了幾下,又將另一半扔給了寧采臣,笑著勸道:“你也嚐嚐,味道蠻不錯的呐。”
寧采臣連忙躲開,口中念道:“君子不可生啖血腥之物,使不得,使不得啊。”
張昊天忍不住哈哈大笑,抬手指著寧采臣,嬉皮笑臉地問著:“你可認識聶小倩?”
“在下未曾耳聞,不知兄台所言的聶小倩,乃是何方人士?”寧采臣可能是走累了,找了塊幹淨的沙地,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地問道。
“哈哈哈,這你都不知道,那就告訴你吧,她是你將來的婆娘。”張昊天隨口應道,挽起褲管,手裏拎著那根魚叉,走進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