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裏嶴,是個村子的名字,坐落於界山腳下的平原地帶;村中間一條直通後山的長街,街兩側有十餘家店鋪。在街尾是丁家酒作坊,丁家有兄弟四人。老大會些功夫,離家多年在界山城鏢局做鏢師。老二和母親經營酒坊,老三從小腿落下殘疾,學了幾手粗淺醫術,在酒作坊旁邊開了間藥鋪兼坐堂郎中,也是家裏唯一識文斷字的人。最小的叫蟲兒,才八歲,比三哥小十歲。已是村裏家喻戶曉的名人。因為他喜歡吃蟲子,後來村裏人幹脆直接就叫他蟲兒。爹爹死的早,哥哥和老媽都忙,沒人管他。除了早晨三哥硬逼著他認幾個字外,剩下的時間就在村裏逛蕩。這天,街上兩個十餘歲少年正追趕一個孩童,那孩童就是蟲兒;別看才八歲,那兩個少年卻被他愈落愈遠。不料,忽然從前麵橫穿出一個少年,一把將蟲兒拉倒,騎在身下就是一頓猛揍;蟲兒雙手抱頭,蜷縮在地上,嘴裏還嗷嗷叫罵;後麵兩個少年趕上來,三人拳打腳踢一陣,才罷手。其中一個少年道:“你敢再去我家偷東西,我還打你。”說完三人一哄而散。見那幾人走遠了,蟲兒“撲棱”站了起來,喊道:“打就打,誰怕誰。”可惜沒有人能聽到了。像這種陣仗,對於他來說就是家常便飯;棍棒相加亦不為懼,何況拳腳,隻當活絡筋骨而已;他的鼻子極為靈敏,站在自家院裏就能聞到誰家做了好吃喝;然後像狗一樣,循著氣味摸過去,大快朵頤一番;趕上倒黴運,就如今天,挨上一頓胖揍;他是舒服了肚腹,苦了皮肉。蟲兒捂著屁股一瘸一拐走進三哥的藥鋪,三哥斜瞥他一眼道:“又挨打了?”蟲兒從豁牙縫裏“嗤”一聲也不理三哥,直接穿過店堂來到後院。後院是三哥晾曬的草藥,蟲兒挑兩種揉做一團塞入口中;走出藥鋪時,也不和三哥打招呼,仰首挺胸朝後山而去。
一年前蟲兒抓了一條小金蛇,裝在布袋裏養著;即使挨打的時候也不敢放出來咬人,因為這種蛇有毒。這天去一獵戶家想偷東西吃,見一隻金色小鳥落在菜園邊;童心頓起,向小鳥抓去,連撲兩下沒有抓到;小鳥也不飛遠,隻是在菜園裏鑽來鑽去,好好的菜園被蟲兒踐踏得一片狼藉。這時,驚動了那家主人,出來就把蟲兒拎起來,剛打他兩下,不料金蛇從布袋裏鑽出來,一口咬在那人的手上;他一急,甩手把蟲兒連帶金蛇扔出老遠,跌倒時蟲兒的頭正巧磕在石頭上,額頭磕出一道一寸多長口子。那人並不知道蟲兒受傷,竟自找蟲兒老媽去告狀,要銀子看病;老媽為人家看完病,本想找蟲兒算賬;見蟲兒倒在地上,頭下一灘鮮血,已昏暈過去,急忙把二哥三哥叫來。二哥把他抱回家裏,三哥又是熬藥又是敷藥,忙了一個多時辰,蟲兒才幽幽醒來;隻見他臉色蒼白,頭上纏著棉布;可禍不單行,晚上老媽又病倒;一直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三天,病也不見好;二哥三哥急的團團轉,最後哥倆商定,讓蟲兒去趟界山城,把大哥找回來,再請位城裏閬中;他倆誰都走不開,隻能讓蟲兒跑一趟。第二天一早,二哥三哥一番囑咐後,帶上幹糧和書信,把蟲兒送出門。界山城離村子三十裏,村名由此而來;之間隻有一條大路,中間沒有岔道,路上行人也不多,所以二哥三哥才放心讓他一個人去。
蟲兒走走停停,已能看見遠處的城牆;就在這時,一條人影,從對麵飛奔而來;到了近前二話不說,大袖一拂,蟲兒立刻失去知覺。不知過得多久,醒來時,見自己被人夾在腋下;便拚命掙紮,嘴裏不住喊叫:“你是誰,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大哥。”那人一鬆手把蟲兒扔在地上,仔細打量著他,“奇怪,這麼快就醒了,醒了也好,那就自己下去吧,省得我麻煩。”蟲兒站起身也打量那人,隻是一襲黑袍將其頭臉遮的嚴嚴實實,看不著容貌,腋下還夾著一個小孩。幾步遠就是懸崖,蟲兒道:“我不下去,我要給我大哥送信去。”那黑袍人陰測測道:“這可由不得你,你不下去我就扔你下去。”蟲兒小眼睛一轉,忽然撒腿就跑,可他那裏跑得了,黑袍人隻一步就到了他身後,抓住衣領往懸崖邊狠狠一擲;說道:“你先下去,等我哪天順道幫你把信送去。”蟲兒爬起身,看看懸崖,見懸崖邊有一根粗藤直垂穀底。蟲兒心裏嘀咕,跑是肯定跑不了了,如果不下去,那人發起火來真把自己扔下去一定會很慘。回頭瞪著黑袍人道:“你保證幫我送信?”黑袍人語氣緩和不少,道:“如果你不死,我保證把信送到。”蟲兒不在囉嗦,抓住藤條慢慢向下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