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茗常說,你不知道下一秒會吃上什麼樣的朱古力,同樣你不知道下一秒會遇到什麼樣的人。也許像是芬妮摩爾遇見亨利.詹姆斯,也許會是張愛玲遇見胡蘭成,也可能像是三毛遇見摯愛的荷西,亦或者不過是路上遇見一個問路人。人們常說,不在乎天長地久,隻看重曾經擁有,倉央嘉措也說,和喜歡的人做愛做的事情,別問是劫是緣。可是如果可以,我那天一定會退後一步,退到屋子裏,關上門窗,拉上窗簾,安安分分的坐著,或者去睡覺,這樣,大概我就不會遇到她了。
林江茗遇到李夢雲的那個夏天,一點都不熱。下午的時候,街道上已經沒有陽光,家裏的門對著陳舊的街道大大的開著,林江茗搬了躺椅放在門邊。那天的天很藍,雲很多,白白的、一團一團像棉花。南方的夏天常常如此。下午五點的風著實很涼,輕輕的就將愉悅與安靜吹進了人們的心裏,屋簷下的人行道上還沒有人,再等一會,飯後時間,就會有左鄰右舍的男男女女們出來歇涼了。現在很安靜,和這個南方的小鎮一樣的安靜,林江茗躺在躺椅上,臉上蓋著鬱達夫《春風沉醉的夜晚》。
這大概是一個夏風沉醉的午後。有人輕輕扣了林江茗的椅子,聲音不是很大,她以為大概又是鄰家調皮的小孩,沒有理會,直到聽到那輕輕的聲音:“打擾一下”。是一個女孩的聲音,標準的普通話,外地人,林江茗一下從椅子上坐起來,書順勢掉在地上。那個人的聲音,像是一顆石子,扔進了林江茗的心裏,這平靜的湖麵,掀起了絲絲不斷的漣漪,卻沒有破裂。有一瞬間,江茗想起了飛行員在荒無人煙的沙漠裏第一次聽到小王子的聲音。她心裏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隱隱期待。
林江茗坐起來抬起頭,卻看見那個人掏出紙擦著掉地上的書。是一個女孩,看起來比自己大,黑直的頭發,尖尖的臉,眼睛、鼻子、嘴都好看,眉毛也是,是一個漂亮的女孩,林江茗在鎮子裏還沒見過這樣的女孩。穿著淺藍色的裙子,白色的帆布鞋,背著細皮肩的小包。她帶著笑把書遞給林江茗,林江茗注意到她的手,她想這大概是藝術家的手,纖長白皙,骨節分明,沒有多餘的肉,每一根手指都筆直而長,合在一起相得益彰,指甲也修得整整齊齊。林江茗覺得她的手很好看,比她的眼睛、鼻子、嘴和眉毛都好看,她直直的坐著,盯著她的手,沒有別的反應。
女孩將書放在了林江茗的腿上,嘴角始終含著微笑。“抱歉,打擾您了,我隻是想問一下這個地方怎麼走。”
女孩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比每次學校活動的主持人還要好聽。是了,林江茗想起這個地方沒有公交,出租也少,外來的人也就隻有問當地人。她把書放椅子上,理了一下皺巴巴的T恤站了起來,女孩竟然比她高了一個頭。站在她麵前不自覺的就有自慚形穢的感覺。江茗很少用普通話,她們這裏不怎麼用得上,這也是她第一次見一個說一口流利普通話的女孩,讓她想起她們學校高薪從縣裏請來的那個常常裝作時髦的英語老師,女孩看起來比她好許多,林江茗喜歡她,從看她第一眼就打心眼裏喜歡。她用她蹩腳的普通話說了半天,卻見她依舊是一臉茫然。不禁有些臉紅,她說:“你等一下,我帶你去吧。”她把椅子抬回屋裏,輕輕的帶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