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銅板的男子低下頭來,看見她雖帶著悶氣卻十分靈動的容顏,不由得恍然一愣,塵封已久的記憶閃過腦海,仿佛一切都是昨天發生那般,曆曆在目。
百裏娉婷見他巴巴地看著自己,卻一動也不肯挪動他的腳,慍悶道:“大叔,麻煩挪一下你的腳。”
凝視著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顏,男子恍如隔世般倒退半步。
見她退了開來,百裏娉婷把被他踩在腳下的銅板撿起來,跪坐在地上,嘟長嘴巴吹了吹黏在銅板上的灰塵,再拿衣袖擦了擦。
男子凝視著她手中的銅板,心魂如觸電般輕顫,禁不住喃喃低念了聲:“表妹……”
“嗯?”聞言,百裏娉婷迷惑抬起眼眸來。
男子凝視著她澄澈的眸子,迫切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喂……”百裏娉婷才剛開口,突然像隻小雞一樣,被趕上來的宮若毓疾手揪了起來,她慍悶掙開他的手,氣呼呼睨向他不悅叱喝,“你幹嘛呀?又不長眼摔池裏去呢?”
“……”宮若毓冷眼瞥她,隻恨不能直接一掌將她斃了。
男子瞧了一眼穿得招搖卻十分狼狽的宮若毓,訝然低念:“毓兒,你怎成這般模樣呢?”
宮若毓瞅了一眼百裏娉婷,心中滿肚子苦水,一下子不知道該從何解釋。
男子低沉念道:“還不趕緊去換件衣服,要是被公主知道了,又要心疼了。”
宮若毓遲疑了會,才覆手作拜,道:“嗯,孩兒這就去更衣。”說著,他暗暗瞧了一眼百裏娉婷,才轉身快步走去。
待他走遠後,男子看向百裏娉婷再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百裏娉婷輕揚嘴角微笑道:“百裏娉婷。”
聞言,男子指尖盎然欲動,卻沒有說話。
百裏娉婷打量著眸子裏複雜的亮色,試探問道:“你呢?”
男子凝視著她眸子,仿佛回到了過去,一字一頓低念:“鍾——逸——軒。”
“喔。”百裏娉婷點頭應了聲,忙把銅板穩穩藏起來。
鍾逸軒見她無驚無訝,試探問道:“你……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百裏娉婷輕抬眼眸看他,眨了眨眸子,迷惑問道:“我必須得聽說過你的名字嗎?”
鍾逸軒淒然一笑,搖頭不語,頓了會,他好奇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百裏娉婷無奈輕歎,慍悶道:“不就被剛才那個……”她正想說“蠅利小人”,忽然回想起,宮若毓呼喚他一聲“義父”,自然不能當著人家父親的麵,說他壞話了。
因為物以類聚,兒子這麼壞,父親肯定也這麼壞。
她的目光無意轉落到他掛在腰間的銅錢處,輕揚嘴角好奇問道:“鍾叔叔,你為什麼把一竄銅錢掛在身上?”
聞言,鍾逸軒下意識摸到腰前的銅錢處,黯了眸色,腦海裏忽然響起一聲較遠的呼喚。
“表哥……”
沉默許久,他若有意味反問:“你母親有沒有跟你說過銅錢的故事?”
百裏娉婷理所當然點點頭。
鍾逸軒眸子一亮,連忙問道:“她怎麼說?”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百裏娉婷搖頭晃腦叨念著,再揚起嘴角歡喜道,“娘經常教導我,要珍惜每一個銅板,因為,那對農民伯伯來說,都是得來不易的。人,莫忘根本。”
“喔。”鍾逸軒悵然低念了聲,苦澀淺笑,原來,她真的不曾提起。
躲在牆後的宮若毓瞧見鍾逸軒這個黯然神傷的眼色,頓時沉了眸色,下意識緊握拳頭。
他是戰爭幸存下來的孤兒,那年五歲,機緣巧合碰上了當朝的若靈公主和鍾逸軒,並被他們收為義子。
雖說一個是他的義母,一個是他的義父,但是,他們卻並非是夫妻。
他這個義父有著過人的才能,但是卻過著閑雲野鶴一般的生活,雖然多次為朝廷出謀劃策,但從不要功名利祿,躲在自己的竹幽林裏,自怡其樂。
他知道自己這個義父心裏隻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叫木晨兒,其他女人在他眼裏隻不過是過眼雲煙,根本入不了眸底。
而他的義母,若靈公主卻癡戀著他,為他整整守了十六年,至今雲英未嫁。
他實在看不下去,後來查到這個百裏娉婷就是木晨兒跟百裏騅的大女兒,他便派人將他抓回來,目的是想刺激他的義父,讓他清楚過去的早已過去,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