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幕漸漸低垂,月亮從蒼穹裏探出它蒼白的麵容。這時,家中爐火慢慢散出熱氣。熱氣又慢慢向四處飄散開來,將暖意植入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吃罷晚飯,抬出矮小方凳,我們一家人圍坐在了火爐旁。爐火旺旺地燃,爐煤耀出奪目的金紅色光彩,僅僅瞧著那光彩心內就已淡去了幾分寒意。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幾雙手伸到火上,掌心朝下、手背朝上。不一會兒,爐熱已將掌心烘得有些發燙了。於是,手翻過來,這次該是涼涼的手背接受爐火親切的關懷了,這樣的兜兜轉轉、來來回回,在不知不覺中,冬日的寒意悄然退去,季節的意識在腦海裏也模糊不顯了。
賣弄著小女兒的嬌氣,我有時會順勢倒在父親的胳膊上。嗅著他身著的那身軍裝的氣息,透過臂彎注視著他那雙在火上熟練翻動的大手,——即使是父親最微不足道的動作,在我都是值得玩味的對象。有父親在身邊,我感到是那麼的踏實,仿佛有一個永不倒塌的力量依靠在身旁,告訴我無須懼怕什麼,昭示我人生點點滴滴的歡樂。
而談興甚濃的父親也不會忘記身旁的小女兒。有時候,他輕輕拿起我的圓滾滾的生有凍瘡的手,放進自己的兩隻大手間輕輕地揉搓,有些動作粗糙,但卻充滿著愛,手與手摩擦產生的熱力,再加上發散出來的爐熱很快就讓手兒發燙,最後忍不住了,我隻能不情願地抽回手來。
有時候,淘氣的我會伸手插進父親的外套,一點一點撫摸那裏麵毛衣的凹凸紋路,竟有撫摸小提琴琴弦那樣的美妙感覺;或者幹脆手竄到他褲兜裏去,東指指、西戳戳,肆意改變著兜的形狀,猶如玩一塊鬆軟的橡皮泥。而父親則通常對我的惡作劇不予介意,仿佛甘受這種“甜蜜的欺淩”。有時他會笑起來,溫和地拿開我不安分的手,像是在從抽屜裏移走一件珍藏的寶貝,那樣的不舍得傷害它。於是,我重又乖乖地坐在了爐前,聽父親在身邊談笑風生,感受他暖意映襯下勃發的麵容。真的,我願意就這樣懶散地坐著,任時光在空白中一點一點地流走,隻為了,隻為了在父親身旁的那縷熱意,隻為了在家中爐邊的那縷溫情……
而流逝的時光終於也沒能全然是這樣的空白,但它的確慢慢地流逝了。多年以後,我讀到了那句小詩:“歲月在窗外流,不來打攪……”多年以後,我學到了“爐火”在英語裏就是“家”的另一種稱謂。
往事拭去其上的蒙塵,我似乎又看到眼前的那一片金紅……
人們發現,那隻至死仍緊緊攜著妻子的手滿是傷痕和凝血。
攜手人生/李方玲
一場突來的地震將一對夫婦壓在坍塌的廢墟中,無法動彈,也沒有一絲光亮。在黑暗與恐懼、幹渴與饑餓的威脅下,妻子幾乎放棄了生存的信心和勇氣。丈夫用盡全力掙紮著攜住了妻子的手,給她講美麗的初戀,講他所經曆的趣事和看到過的動人的風景,甚至饒有興致地講述精美菜肴的烹調方法。五天後,他們被營救人員發現,妻子得救了,丈夫卻在光明閃現的一霎去了。人們發現,那隻至死仍緊緊攜著妻子的手滿是傷痕和凝血。可以想見丈夫是以怎樣的意誌怎樣的深愛頑強地攜著妻子,為她鼓起了生存的勇氣。
在秋葉飄落的黃昏,在細雨微微的傘下,在人生喧鬧的十字路口,當我們看見一對對白發老人,相互攙攜著,那樣的從容,那樣的默契,那樣的溫情,那樣的幸福,我們又怎能不駐足並懷著欽羨與感動的心情,為他們深深地祝福呢?
67年,翻曬愛情,翻曬那種海峽兩岸親人深深的思念,翻曬那種海峽兩岸同胞相聚的心的憧憬。願海峽兩岸的親人早日團聚,願痛苦的傷痕早日痊愈。
翻曬愛情/陳誌宏
奶奶有一個怪毛病。
梅雨季節,她把一筐穀子攤在堂屋裏翻曬,那都是一些不知風幹了多少年的陳穀。雨天曬穀,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打我記事起,奶奶就開始這樣做。
沒有人知道奶奶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傻事,父親的解釋是奶奶老了,人犯糊塗。村裏人都覺得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人老了,難免就會有一些小孩子氣,老小孩嘛。奶奶的小孩子氣在雨天曬穀這件事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奶奶的奇異舉動,村裏人已見怪不怪,我卻對此十分著迷,心裏充盈著探寶似的新奇。我向奶奶打聽,這穀子是哪來的,為什麼年複一年要翻曬,而且偏偏要在梅雨季節曬?諸如此類,但奶奶什麼都不說。唯一的一句話是:“你不懂,曬幹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