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許久未下過雪,這片山頭卻仍是一片無暇的純白,因為這裏平時鮮少有人來。一位曾無比受人尊崇的女人,便長眠於此,卻鮮為人知,除了一個人……
踏破一世無暇的純白,劉世昮麵色沉重的,向著那片被積雪覆蓋的墓地走去。清白的雪光、耀目的陽光,似乎全部聚集在了他青白的錦袍上,讓他看似被一層薄霧包圍著,透著與世隔絕的清冷孤寂。
他來到墓碑前,緩緩地伸出手,去拂碑文上的積雪。天寒地凍,他保養晶潤的手指,很快便被冰冷的風雪浸紅。
碑上的題字逐漸顯現出來,竟是一個既無出身祖籍,亦無夫家歸屬的無主婦人之墓,隻有寥寥幾字碑文——‘先慈呼衍氏之墓’
看到上麵的字,縱使不相幹的人都不免覺得淒涼,而劉世昮此刻臉上的神情,沉重中更多些許隱忍的苦澀。
他站起身,默默地垂首對著碑文沉默良久,眼中慢慢浮現出兩盈清淚,哀慟地說:“娘!昮兒來看你了,”他說著,抬眸望望遠處無邊的雪山,“自己在這裏很寂寞吧!”
“因為昮兒答應過你,終有一日要為你正名,要讓你被堂堂正正地請回王府,要讓所有傷害過你的人,在你麵前下跪懺悔……”他越說越激動,似乎記起了那遙遠的歲月裏,經曆過的一切,再次讓他苦不堪言。
“所以昮兒這些年不管過得多苦、多累,一直都有沒想過放棄。就算他們是仙佛,我也要將他們從高高再上的天上拉下來,就算他們是山,我也要將他們推到……”他說得咬牙切齒,足見當初的決心多麼堅定。
然而下一秒,他的語氣陡然變得無力。“可是……,”他的臉上露出深切的愧疚,手撫著冰冷的石碑,無力地說,“現在昮兒……”
淚,猛然之間滑落眼角,他忙別開頭迎著冷風,想讓這久未出現在他臉上的軟弱盡快消散,他咬咬牙強忍下心頭的酸楚,終於鼓足勇氣說出了憋在心裏的話,“現在昮兒改變主意了……”
他說著閉起眼睛,似乎聽到呼嘯的風聲中,隱約夾雜著亡母對他的斥責。
“對不起!”他向著麵前半空的虛無,謙聲說,“我知道,我這麼做一定讓您很失望。可是……,昮兒這麼多年來,縱使一無所有時,也從沒對什麼起過貪念,不管做什麼、想什麼,最先想到的都是,是否對奪回我們的一切有幫助。”聽到自己的話,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活得如此可憐。
“現在昮兒有了想要的……,第一次有了‘想要’這樣的想法。所以就算不應該,就算有悖人倫,就算有一天會被世人唾棄,我也不願放手,想要將她緊緊地抓在手裏!”
他蹲下身,雙手緊緊握住石碑冰冷的邊沿,眼睛緊緊地盯著墓碑,好像他眼前的便是自己的母親。
“我想您一定能理解,一定能明白兒子的心,對嗎?”明明知道,回答他的隻會是冰冷的沉默,他卻將這沉默當作默許,聊作安慰。
“不過您放心,就算我不能奪回屬於我們的,也絕不會便宜了他們,他們強加給您的恥辱和傷害,我一定會加倍討回來!”劉世昮在母親的墓碑前,推翻了前誓又重新立下誓言。
他原想隻要將他們,從那原本不屬於他們的位子上拉下來,讓一切恢複原本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