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把人給害死了怎麼辦啊?”旁邊的老太婆接著說。
崔販子的臉色開始掛不住了,在這嘈雜悶熱的地方,豆大的汗珠順著他那刻劃了滄桑的臉頰一顆一顆的流出來,他說話的語氣越來越不堅定越來越吞吞吐吐越來越透露著慌張。
“大姐,你看你這鬧的……我這生意也沒的做了,這……這……我一天也就賺個幾十塊錢,你這麼一折騰,我今天算是白忙活了。大姐,你……你就饒了我吧!”
“哼,說的輕巧,我兒子怎麼辦?我這醫療費怎麼辦?”夏媽媽冷笑著說。
“大姐,就算醫生說你的兒子是中毒,也不能說是吃了我的魚中毒啊,是不是?再說就算是魚有啥問題,我也是無辜的啊,我們都是受害人啊!”
“你是不是受害人我不管,我兒子是吃了你的魚中毒的,我就隻找你。”
“大姐,你這可我太冤枉我了,你真要是這麼折騰下去,那我大不了這個生意就不做了,我直接回安徽老家算了。”
“你是安徽的?”夏媽媽突然一楞。
“是啊!”崔販子有些吃驚地回答。
“哦,”夏媽媽口氣突然軟了下來,“安徽的,不容易啊。”
“大姐,你也是安徽的?”崔販子眼睛一亮。
“是的。”
“大姐,這真是緣分啊,不吵一知道,一吵都是老鄉啊。”崔販子說著臉色開始飛揚起來,“來,大姐,這點臘肉是我家裏自己熏的,味道特好,你就帶回去給孩子嚐嚐吧!還有這個甘筍,也是我媳婦從山裏拔回來曬幹的,都是地地道道的家鄉貨,你也拿點回去,就算是我對不起你了!”
“唉,說來也是真不容易,現在大家做點生意也是挺難的,算了算了,你那點小幹魚也別賣了,賣了真會出事,後麵的麻煩誰也說不清呢!”夏媽媽看在老鄉的份上也就不想再計較這個事情了,隻要孩子沒事就好。
“真是太謝謝你了,大姐,以後有空就到我這裏來買菜,我都給你優惠,優惠。”崔販子連連點頭笑嘻地說。
“叔叔,你可不能再把那些有毒的幹魚賣出去了啊!要不然還有像我一樣的小朋友會中毒的!”夏鬆認真地對著崔販子說,一雙清澈的眼睛滿是真誠。
“鬆子,咱們回去吧!”夏媽媽拉著兒子的手,提著剛才崔販子送的兩包幹菜回家去了。
崔販子往著她們遠去的背影,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趕緊將還沒賣完的小幹魚從菜攤的前麵放進後麵的一個黑袋子裏。
7、集體中毒。
月明星稀,寧靜幽雅的W市二中正是晚輔導的時候。
高三(5)班正在上化學輔導課。
肖麗在講台上繪聲繪色的講解化學實驗。
突然教室裏一陣嘩響,隻見一個學生捂著肚子蹲在桌子下麵,表情痛苦不堪,旁邊的幾個同學圍著,有驚嚇地叫出來的,有議論的,但一時都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回事?”肖麗扔下手中的課文,走了過來。
“老師,周希望同學好像肚子很難受。”同桌說。
“周希望,你哪裏不舒服了?”肖麗也蹲了下來,仔細地端視著這個班級裏的學習先進分子。周希望雙手使勁地擠壓著腹部,整個身子都卷縮在一起,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汩汩流出。
“老師,我肚子疼死了!難受死了!”周希望疼得隻能從牙齒縫裏蹦出幾個字。
肖麗伸手摸了摸周希望的額頭,沒有發燒。難道是急性闌尾炎?
“趕緊先送醫務室!”肖麗說。
在幾個個子高大的同學的攙扶下,周希望同學很快就被送到了學校醫務室。診斷結果也很快出來了:食物中毒。於是在肖麗老師和班長等2個同學的陪同下,周希望被校車很快就送到了W市第二人民醫院。
今天在急診室值班的還是袁慧。
“怎麼了?又是食物中毒?”袁慧有些詫異的問,搖了搖頭。最近這幾天也真是邪了,從三天前晚上來了第一個中毒的小孩開始,已經接診了5、6個中毒的病人了,而且都是因為吃了一種有毒的魚而中毒的,今天這個學生不知道會不會也是吃魚中毒。
檢查結果和袁慧的猜測是一致的,果然是吃了毒魚中毒。
“你們學校怎麼搞的,怎麼能夠讓學生吃有毒的食物呢?”袁慧一邊給周希望掛點滴一邊責怪肖麗。
“這個事情太突然了,一下子我也說不清楚。”肖麗解釋說,“他真的吃了含有有機磷的魚而中毒的嗎?”
“難道醫院會欺騙你們不成?”袁慧有些惱惱的回答。
“對不起,醫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奇怪學校食堂的魚怎麼會含有有機磷呢?”肖麗邊道歉邊思索著。
“這也很正常啊,我們醫院最近幾天就接了好幾個食物中毒的病人,而且都是有機磷中毒,還都是吃了一種小幹魚中的毒,跟這個學生的症狀和反應一模一樣。”
“有這種情況?都是吃了一種小幹魚中毒?你不覺得這中間有某些聯係嗎?”肖麗問。
“聯係?這個我倒沒有想的那麼遠,醫生的職責是治病救人,醫生隻需要知道病人患的什麼病,怎麼治療就可以了。”袁慧把一瓶阿托品、一瓶葡萄糖溶液掛好,調節好輸液管的流量,快要走出輸液室問口時突然回頭說,“不過你說的很對,這種連續吃了同一種食物、中的是同一種毒素的事情確實有些不一樣,也許應該重視重視。我去跟急診科主任彙報一下。”
“謝謝你,醫生。”肖麗說。
望著袁慧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肖麗問班長和同來的同學:“你們沒事吧?你們今天有沒有吃魚呢?”
“老師,我是回家吃的。”班長回答。
“老師,我今天沒吃魚,因為我不喜歡吃魚,怕卡喉嚨。”另一個同學回答。
“哦。”肖麗輕輕應了一聲。
奇怪,如果是學校食堂食物有毒,怎麼隻有周希望一個人中毒呢?
“你們兩個先照顧一下周希望同學,我出去走走。”
“謝謝肖老師。”周希望躺在床上用微弱的聲音說。
無論如何,這春末夏初的天氣是非常怡人的,即使白天已經燥熱,但是晚上微風習習、星光點點、明月照人,不禁讓肖麗感到一陣的輕鬆愜意,就連一整天上課的勞累也被這輕輕微風輕輕拂走。不知不覺中,肖麗已經走到醫院門口。
一輛麵包車緊急刹車停在醫院門口,車門打開,從車裏迅速走出兩個人來,隨後又有三個人攙扶著三個人,急匆匆地向急診室走來。
是他們!是高二(3)班的楊老師和高三(8)班的呂老師,奇怪,怎麼這麼晚了他們到醫院來做什麼?那另外六個人一看就知道是學生模樣,難道又有學生中毒?
“肖老師,你怎麼在這裏?”就在肖麗還來不及思考完這些問題,楊老師他們已經走到了她麵前。
“我?你們?你們這又是……”肖麗依然還在詫異中。
“唉,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今天好幾個學生都食物中毒了,輕一點就在學校醫務室治療,幾個重一點的我們就趕忙給送到醫院來了。你呢?你怎麼會在醫院?”楊老師邊回答邊問。
“原來是這樣,我還正奇怪呢!”肖麗的表情從詫異恢複到平靜馬上又轉為沉重,“我班的周希望同學也是食物中毒被送到醫院來的,已經在治療了,還好沒什麼大事。醫生說是吃了一種小幹魚中的毒,後來周希望告訴我說就是吃了學校食堂的小幹魚,我正在想如果是這樣,那麼肯定還有其他同學也有中毒的可能,沒想到你們就來了。”
“是啊,學校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呢?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們先送學生去急診了。呂老師,我們走。”楊老師和呂老師和幾個學生一起攙扶著中毒的學生直奔急診室而去。
學校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呢?這麼多學生食物中毒可不是小事,也許明天就成為全市的新聞了。肖麗想。
有機磷中毒?難道是木子湖裏的魚?
肖麗想起了幾天前去木子湖旅遊時發現的那一塊被嚴重汙染的湖區,那塊湖區的水質中有機磷含量就嚴重超標,而且已經嚴重富氧化,別說是一隻魚,就是一頭牛喝了那裏的水也會中毒!
木子湖是上天賜予W市人民的一塊瑰寶,也是W市人民的母親湖,全市80%的飲用水源均引自這裏。如果木子湖受到汙染的話,那麼整個梅山的飲水都會受到很到影響,後果十分嚴重!
想到這裏,肖麗不由得一陣心悸。
8、不想害人也害己。
W市第二人民醫院。
周春明擰著一袋水果營養品走進了住院部。
周希望的臉色和昨天晚上比起來好了不少,肚子也不疼了,但是依然有些頭暈、胸悶,視線也有些模糊,渾身無力。
周希望模糊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哦,是爸爸!
“爸,你怎麼來了?”周希望想從床上爬起來。
“希望,別起來,躺好。”周春明快步上前,按住兒子的身體。
“爸,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啊?”周希望有些難為情地問。
“這段時間你忙於高考,都已經一個月沒有回家了,你媽就叫我今天來看看你,本來她也準備來的,但魚塘最近事情多,她就來不了了。這些東西都是早晨上街買的,一到學校就聽說昨天晚上你吃了學校的食物中毒了,我這就急急忙忙跑過來了。”周春明邊說邊把一袋蘋果、幾盒保健品、還有一罐奶粉從袋裏擰出來放在周希望病床旁邊的桌子上。
“爸,你去學校了?學校都知道了嗎?”周希望心神不安地著急問道。這種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真不好,吃壞了食物中毒,可丟人的。
“我怎麼知道?反正我是問你們班主任肖老師的。你給我說說,你是吃了什麼中毒的?學校有沒有賠償?”
“哦,聽醫生說好像是吃了一種小幹魚,是有機磷中毒。具體是什麼魚、哪裏來的我也不知道。”
“什麼?魚?”周春明心裏一個咯噔。
“是的,一種小幹魚。”周希望有些奇怪的看著爸爸,“怎麼了?”
“沒,沒什麼!”周春明幹咳了兩聲,“想不到這小幹魚也有毒,你們學校怎麼搞的,怎麼能去買有毒的東西給你們吃呢,我要去告他們去!”
“爸,算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誰能保證沒有萬一呢!”周希望寬慰爸爸,“爸,咱們家的魚怎麼樣了?今年漁場生意如何?我已經一個月沒有回家了,等病好了我就回家一趟。”
“還好,還好,都還好。”周春明忙不迭地點頭回答,“你回家做什麼,你就給我在學校好好念書,考不上大學就別進家門,知道不?”
“爸,您眼睛怎麼那麼紅?還有,我怎麼覺得您比以前憔悴了很多!”周希望盯著父親那張布滿皺紋、寫滿滄桑的臉問。
“哦,沒事,這幾天就是沒睡好,多補幾個覺就沒事了!”周春明搪塞道。
“爸,您和媽也夠辛苦的,兩個人操勞那麼大的一個漁場,實在不行就找幾個幫工吧,你們倆年級也大了,可不能太勞累!”周希望心疼地說。
“唉,這年頭掙錢不容易,我和你媽這骨頭還硬朗著呢,你就放心好了,給我整個好大學出來才是最重要的!”周希望先是搖了搖頭,突然又笑了起來,但眼睛裏卻有了一些濕潤。
“恩,我會的!”周希望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睛散發出自信和決心。
“好了,隻要你沒事就好,我還要回家去照顧漁場,你就在醫院好好養身體吧!”周春明說完就站了起來。本來他還想多和兒子聊聊的,他甚至想到要去學校找老師評理,最好能弄點賠償。但當他聽到兒子是因為吃了小幹魚中毒的時候,他突然感到一陣胸悶、一陣頭暈,還有一種無言的酸楚。
周春明退出兒子的病房,迅速地離開了醫院,站在大街上,沉思了很久。
入夜,周春明和柳眉正在吃著晚飯。周春明隻顧悶頭夾菜、吃飯,一聲不吭。
“春明,你今天是咋的呢?從城裏回來後就一句話都沒說!”柳眉生氣地問,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放,不想吃了。
周春明還是悶頭夾菜、吃飯。
“喂,你個人別像個豬一樣隻知道吃,又不是八輩子沒吃飯!”柳眉罵道。
“唉——”周春明長歎一口氣,把碗筷往桌上一扔,也不吃了。
“你總算開口了!到底是咋回事呢?”
“想不到我這回是不想害人還是害了自己啊!”周春明痛苦地搖著頭。
“咋了?你害誰了?”柳眉緊張地問。
“眉子,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是怎麼處理那些死魚呢?”
“記得啊,太壞的死魚扔掉,新鮮的死魚曬幹了再賣掉。這不是你出的主意嗎?”
“就是我這個主意害了自己啊!”周春明一副悔不該當初的樣子。
“怎麼害了你自己,你這不是好好的嗎?”柳眉還是感到莫名其妙。
“咱們兒子中毒了你知道嗎?”
“你說什麼?”柳眉瞪大了眼睛!
“希望那小子中毒了,就是吃了小幹魚中的毒啊!”
“希望,希望他沒事吧?你怎麼到現在才說呢?”柳眉一邊是緊張,一邊是惱怒。
“他現在沒事了,你放心吧!”周春明低沉傷感慚愧地說,“聽說他們學校今天昨天有好幾個學生都食物中毒,都是吃了一種小幹魚中的毒,那些小幹魚就是我賣出去的啊!”
“你嚇死我了!”柳眉拍了拍胸脯,鬆了一口氣說,“食物中毒?可那也不能說就是吃了你賣的小幹魚啊,街上那麼多賣魚的,誰知道他們學校是從哪家買的呢?”
“可我覺得就是他們吃的就是我們家的魚!”
“你不是說這魚曬幹了就沒事嗎?”
“說歸說,事實上我也不能肯定,可我這不是被逼的沒有辦法嗎?”
“春明,那後麵的死魚我們就不賣了吧?”
“當然不賣!兒子都中毒了,我還能賣嗎?再賣就要遭報應了!”
“我看已經遭報應了!”柳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