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著便將四方案桌掀翻了,左手捂住一隻桌腳原來的位置,右手竟從捂著的那裏拉出來一條活蛇,正嘶嘶地吞吐著猩紅的蛇芯子,兩顆綠豆大小的眼睛露著凶相,身上的鱗片在陽光下呈現暗灰色,被印照得鋥亮發光。
卓王孫瞠目結舌,下意識退後一步遠離凶物,神色畏懼,“這這,這……”
再去看桌腳的位置,那裏完好如初,根本沒有洞。
耋巫將蛇拿在手裏把玩,笑著走過來說:“王孫足下,你遠來是客,這次招待不周多有得罪,我心裏十分愧疚,便送你一個禮物吧。”·
沒等卓王孫反應過來,頭皮便炸了,瞬間汗流浹背,隻覺一股涼風灌入腦頂,耋巫竟將蛇圈在了他的脖子裏,皮膚濕濕滑滑的粘液令他渾身汗毛直立,蛇頭在他眼前搖擺,猩紅蛇芯子似乎在尋覓目標,那三角形的陰狠蛇眼近在咫尺,麵對這種大恐怖,卓王孫從衣領中間掏出匕首便削了出去。
活蛇應聲而斷,傷口鮮紅,血肉外翻,兩段蛇軀跌落在地上劇烈翻滾跳動,似乎不甘心如此便落下帷幕。
“王孫足下,你這是何必呢,我的孩兒不會咬你的。”耋巫話裏帶著哀歎,裝作很心疼的樣子去揀兩段蛇軀,當著卓王孫的麵將兩段蛇軀傷口對接,然後用手擋著,一抹傷口,再用衣袖擦了擦血跡,哪裏還有被斬斷的痕跡?
卓王孫難以置信,人對不可知的東西總是心存敬畏,耋巫的手段超出他對世界的認知,“這,這,這……這怎麼可能,世上竟有這種奇術?”
“小小術法不值一提,權當獻醜了。”耋巫風輕雲淡地將活蛇仍在地上,任由其爬向角落裏,消失在視線中,人人懼怕的毒蛇在他手裏卻如麵條一般隨意拿捏。
卓王孫真被嚇住了,心裏有了陰影,怕毒蛇從暗處鑽出來親他一口,腦海中滿是被毒蛇包圍的錯覺,如芒在背,卻隻能強笑歡顏,對耋巫再無懷疑,隻當他是神仙轉世。
成功將卓王孫拿下,受了一頓吹捧,耋巫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聯係長安城裏的頑主們,讓他們調動人馬去查韓岩和韓二蛋。
頑主們控製著城裏的遊俠小偷、騙子、和在生活在陰暗處各種行業,比官府的消息更靈通,要在城裏打聽一個身高近兩米的匈奴人,應該不是問題。
於是,短短一個時辰內,整個長安城裏的牛鬼蛇神全部出動,在大街小巷中遊蕩,找販夫走卒詢問……
酒舍裏。
韓岩麵對吃雞不吐骨頭的韓二蛋,抱著豬屁股大快朵頤的豕,優雅地品著茶,講述著今天的見聞,直到兩人打了飽嗝才住嘴,問:“都吃飽了?”
“撐死了……”豕摸著自己圓圓的肚皮,滿嘴都是油膩,一點不講究,將寬大衣袖當抹布,兩下便把嘴擦幹淨了。
結賬之後,三人便出了酒舍,慢騰騰地回太子宮。
“岩世子,你剛才說的那位躉奴仆,說不準我還見過他呢。”豕牽著馬車落後半步,和韓岩套著近乎。
“應該還會見的,到時候逗他兩句,看他還敢不敢跟我裝逼。”韓岩輕輕搖動著折扇,自我感覺良好。
韓二蛋閑著沒事,也插話說:“那個巫師看上去到是挺像那麼回事,不過遇到我的話……兩拳便能打死他。”
“二蛋兄威武。”豕眼裏露出對強者的崇拜,才說完便突然“咦”了一聲,身體在走,腦袋卻向後一探,帶著驚奇說:“我們大漢的巫師這麼多了麼,那裏也有一個誒。”
韓二蛋和韓岩駐足,順著豕抬手的方位看去,隻見耋巫正四處張望,身邊跟著卓王孫和一位貌美婢女,正是富貴樓給躉拎包袱的那個奴婢,也在打量路人。看三人的模樣,似乎是在回家路上順帶尋人。
隔著一條街,彼此的視線便這樣對上了。
冬日的寒風呼嘯著,百草摧折,將路邊街簷下的護花鈴吹得急嶙嶙作響,酒舍門前立著的旗杆招展獵獵,韓岩毫不驚慌,嘴角微微揚起,訴說著他的壞笑和玩味心理。
韓二蛋揉捏著自己砂鍋大的拳頭,指骨哢哢作響,嘿嘿地冷笑著,雖說漢律有規定“奴婢毆庶人及以上,黥頯[kuí],畀主”,就是打了庶人以上的百姓,要在額頭刺記號,然後還給主人。不過隻要是主人讓你打的,便由主人來承擔責任,隻要韓岩一聲令下,他便鬆一鬆幾個月都沒動彈過的筋骨,看看自己能不能兩拳打死耋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