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君山秋高氣爽,翠竹也顯得益發的清逸出塵。一把素琴,一首小曲,為這八月的天氣平添了幾許靈氣。
身著白色長袍的男子滿眼笑意地望著彈琴之人,半晌才微微一笑,開口呤誦:浩浩洪流,帶我邦畿。萋萋綠林,奮榮揚暉……思我良朋,如渴如饑。願言不獲,愴矣其悲……閑夜肅靜,朗月照軒……旨酒盈樽,莫與交歡。鳴琴在禦,誰與鼓彈?仰慕同趣,其馨如蘭。佳人不存,能不永歎。
詠完,身邊的琴聲也停止,兩人同時哈哈一笑,彈琴人從琴邊立了起來:“少主來此有何見教?”
“不要叫我少主,我還是嘯,什麼時候都是。”不滿地表明了下立場,接著說:“剛才那首曲子沒聽你彈過,是什麼曲子?”
那人聳聳肩,“不知道,一時心緒。”
“嗯……那我取個名字吧,叫仰馨曲怎麼樣?”嗬嗬一笑,就此打住。
那人笑笑:“反正也流傳不了的,無所謂啦……”
“為什麼?”橫眉冷對。
“世人皆道廣陵還有遺譜,又安知那不是稽中散一時心緒,縱將譜重新寫出來,要彈到那個境地,又怎麼可能。”拂了拂身上的塵,“音樂是用來淨化心靈所用,這些俗人,反將其汙化了,實在罪過。”
沉吟片刻,少主笑了笑,對著後麵的空山輕輕地說:“來了就出來吧,不用躲,又不是外人。”
剛說完,便從樹後麵出來一女子,正是隨心。
隨心不好意思地笑笑:“參見少主,喬大哥好。”
“隨心好。”那個喬大哥似是很好說話,微微一笑,令隨心剛回複的臉色又紅了起來。
少主笑了起來:“隨心,你輕功有進步,居然這麼快就趕上來了。不錯。”
隨心白了他一眼,緩緩說:“隨心自比不上少主,但是請少主也不要再取笑隨心了,隨心受不起。”
“哦。”那少主笑了起來,旁邊的人也笑了起來,看著少主輕輕地說:“看隨心臉都紅了,雲嘯就不要再逗她了。”
“好,”雲嘯笑了起來,“雲喬說不就不。”
雲嘯也不再笑,低頭問雲喬:“查到什麼沒?”
“綺雲軒和王羲之謝安均去找羅浮子,但被羅浮子拒絕了。”
“哦。”
“但是,羅浮子給了謝安一塊令牌。”
“那卓東逸呢?”
“氣跑了。”
“那邊情況怎麼樣?”
“據回複說:庾亮天天身邊跟著數十高手,連睡覺身邊也有數十人守著,圍了個水泄不通。”
“真是沒用,還以為他是大將車掌著兵權呢,卻這般怕死,真是丟臉,還讓謝安幫他跑,實在替謝安不值。”一邊發著牢騷一邊用腳踢著腳下的小草。
雲喬倒是聽得笑了起來:“你舍不得便不要去惹人家啊,明知安石在自己的立場,還非逼他,你真以為他會出山麼?”
聽得這話,雲嘯也笑了起來,“我原不指望他會自動出山,所以才相逼。隻是想不到竟逼他去幫別人了。也罷,他肯出來便好。”
重新坐到琴旁,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彈著,“嘯,你看羅浮子不幫他們保護庾亮,可是知道我們的意圖?不然就是,想庾亮死的人太多了。”
“我比較同意後者。”自袖內拿出素笛,笑著對聽得出神的隨心說:“我們和一曲吧。”
隨心笑笑,“公子相邀,敢不從命。”
三人和的是一起譜曲的《飄逸曲》,隨心隨手摘了一片樹葉,放入嘴中,吹過幾個清麗的音,對雲嘯和雲喬輕輕一笑,示意行了。
雲嘯不橫笛吹曲卻是笑道:“女孩兒就是不同,試曲的聲音都那麼好聽,害得我都不敢吹了。”說著,作一鬼臉,向隨心望去,隨心臉一紅,有些責怪地看著他,這嗔怒之相,卻更是百豔叢生,美麗無比。
雲喬瞧了下這兩人,歎口氣道:“一個貧,一個不能貧,果真冤家,這曲還要不要和了?”
聽著溫柔的語聲帶出了輕微的怒氣,隨心不敢再放肆,收回眼神,將葉片再次放在嘴邊,先吹過堂音。
曲聲略帶興奮,有著不明就理的天真,這是他們很小的時候作的曲,那是他們第一次聽到稽康這個名字和他的廣陵曲,雲喬就是從那時棄簫彈琴的。
永遠都是那般感情用事,表麵上看來是風平浪靜,可是隨心一直知道,感情最豐富莫過於他了,人道是樂極生悲,而雲喬卻是熱極生冷。琴聲響起,如孤雁南飛,背井離鄉的苦在手指下紛紛飛出,帶起一地的落葉,過近八月,卻也已入秋,秋天的君山雖如往日一般的青翠,但隱隱的秋意卻還是每每自現,隱藏不得。
雲嘯聽出琴中之意,心道琴聲傳達的已是這般的悲哀,若雲喬現下還是吹簫,倒不知是何等的淒婉了,抬起眼來,卻見隨心正狠狠地盯著他,是該自己吹了吧,他笑了笑,橫笛於胸,青亮的聲音自嘴下流泄,比之琴聲、葉聲更有一番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