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丘之貉,滾出建業!”
“你們沒資格在這裏!”
“我們不認朝廷,隻認吳侯!”
一浪高過一浪的喊聲,隻能用“激憤”這樣的詞語來形容了。
由於這裏是個開放的環境,喊聲一起來,躁動一擴大,吸引的人就越來越多,也就是說時間拖得越久,無論對林家仁還說,還說對李典來講,都將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到這裏李典就更加不明白,林家仁為何要將他們兩人都陷於如此境地?這算是為他本就糟糕的名聲拖一個墊背的麼?好像除了這個可能,李典實在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來說服自己相信眼前的場景了。
“看到了吧?”林家仁忽然轉過頭來,麵帶微笑,手掌朝前一攤。
“嗯,什麼?”李典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他想知道林家仁的好心情是從哪裏來的。
“哦哦,我是說他們都不歡迎咱們啊,無論是會稽軍,還是曹軍。”
“……我看得到,而且早已想到。隻是不知林大人此乃何意?”
“沒什麼,隻是想提醒一下諸君,堅守建業並不容易。”
“嗬嗬,要是林大人覺得吃力,不是還有朱靈將軍的部隊支援麼?而我之前也說過了,咱們兩家合作,守住建業,隻要夏侯將軍一到,再加上貴軍從會稽的反撲,無論是丹陽還是吳郡,他們都會完蛋的。到時候就算是孫權,也將堅持不住,很快土崩瓦解!”
“說到合作,你們是真心想合作吧?”林家仁眉毛一抬,語帶不屑。
“這個自然!”李典說的誠懇而又自然,若是從前的林家仁說不定還真就信了。
“所以之前與孫權軍一道圍城是疑兵之計咯?”
“正是如此。”
“哈哈,真虧李大人回答的如此誠懇,我信你了!”
我(你)才不信你(我)呢!
事件暫時就這樣落下了帷幕,李典在林家仁的衛隊保護之下,從後門順利地達成脫出,然後快馬奔向了曹軍所在之地,他要將發生的狀況盡可能快地通知他們,也要盡可能快地讓他們抵達建業。
遲則生變。
這句話一點都沒錯。
早就風雨飄搖的建業會變成什麼樣子,誰又能知道?
而林家仁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建業城不屬於他,起碼在不久之後不會屬於。
“孫權那邊,也該準備好了吧?”
林家仁的目的從來沒有變過,那就是逼迫孫權從會稽撤軍。至於聯合曹軍的事情,也許能夠一舉將孫權拿下,可他們並沒有相應的資源和兵力應對曹操接下來可能的背信棄義,不,也許並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曹操的目的也很簡單,統一神州大地,恢複大漢疆土。那之後他要做什麼可就說不好了,不過林家仁知道,那之前年紀越來越大的他一定是不會放過蠶食土地的任何機會。
林家仁明白唇亡則齒寒的道理,孫權又怎會不明白呢?
所以故意進一步作賤自己的名聲,給孫權一個信號:看,我並沒打算在這裏長待也沒有破壞城中的建築,你還可以收回屬於你的東西。同時製造孫權一切的回歸利好,讓已經調回進攻軍隊的他騎虎難下,就不愁他不答應了。
林家仁並沒有受那麼多條條框框所限製,而是利用一切可以操作的有利條件,希望既可以圍魏救趙擺脫會稽危機,又不給曹軍以可趁之機,還能讓他自己全身而退。那麼他可以聯合曹軍,當然也可以聯合孫權,他相信隻要有足夠的利益,就能驅使一些人跟他一起辦成足夠多的事情。
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
站在酒樓二樓包間外的陽台上,林家仁看著憤怒的人群,忽然覺得他們滑稽的好笑,是不是喜歡利用他人的上位者,在麵對這樣的情況下,都會發自內心地想要嘲笑他們呢?
林家仁不知道,隻是心中沒來由地黯淡了下去,他曾經也是像下麵的百姓們一樣的人啊,會被煽動,會被利用,他又有什麼資格去嘲笑那些曾經的自己?
我會不會在某一天也被染上了洗不幹淨的顏色,忘卻了曾經滿懷夢想的自己?
現在的他也有夢,也在想,夢的是幫助尚香姐平定這紛擾的天下,想的是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在完成夢之後,退隱山林。
陽台下,是喧嘩吵鬧恨不得撕碎自己的聲音;抬頭望,是緩緩流動的白雲和還沒睡夠散發著慵懶光芒的太陽。
林家仁感到自己很懷念從前的生活,懷念遇到麻煩的時候可以伸著懶腰在寬大床鋪上不願去想,自願靜躺時愜意的微笑。
可那些,絕不是現在的自己所能夠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