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欽三十九年臘月二十四
“陛下，九殿下求見”
天色漸晚，龍座上的已經略顯蒼老的人感到有些困乏，“朕乏了，讓他明日再來……慢著，你再說一遍，誰求見！？”
“陛下，是九殿下，九殿下求見”
“你說什麼？怎麼可能！”這個原本昏昏欲睡的帝王驟然清醒了
“陛下息怒，來人自稱是九皇子，而且手持金令，所以奴才才鬥膽……”看到聖上麵色突變，這個新來的年輕宦官還以為是龍顏大怒，連忙跪下。
“他在哪兒？快說！他在哪兒”龍座上的人幾乎是吼出來的，嚇得這個可憐的小宦官話都說不利索，“宮……宮門外”
幾乎是從龍椅上跳起來，完全不顧帝王的威儀，完全無視了仍跪在地上的小宦官，他現在心裏隻有一件事，就是看一看他的孩子，他現在早已不是什麼帝王，他隻是一個迫切想見到自己孩子的父親。當年因為他的一時糊塗，竟把自己的親骨肉送到那種窮山惡水的地方，這十幾年他沒有一天不是活在悔恨裏，雖然他在位這麼多年也是雙手沾滿血腥，可是畢竟是血濃於水……他已經慢慢變老，多年勞累，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在他這個位置上，沒什麼好求的了。隻是在他年少輕狂春風得意的時候，欠他們母子的就已經太多，如今能治愈心中多年來的疾痛，了卻心中的牽掛，他也可以放心地撒手人寰了……
宮門外，一個衣著樸素但是十分整齊的少年迎風而立，見到來人並沒有過多的言語和表情，隻是平靜地拜倒行禮，“參見父皇，兒臣回來了”，平靜得像一口深不見底的潭水。
這個年近半百的帝王，半生縱橫，睥睨天下，而今看到這個已經初長成人的兒子，心中竟有萬般蕭索淒然。
想到那些自幼養在身邊的兒子們，哪一個不是對他極盡親熱，哪一個不是盼望著被立為太子，而這個自幼就不曾親近過的兒子，卻似乎並沒有意思這樣的心思，又或是，他的心思真的太沉太沉，沉到連他這個看慣了爾虞我詐的帝王都看不出來……
十八年，真的是吃過很多苦吧，“在外那麼多年……可還好？”
“好”
薑頌不禁歎了口氣，怕是心裏還怨著的吧，連話都不願意對我多說……
“父皇若是沒有吩咐了，兒臣先行告退。”仿佛在執行什麼任務一般，少年的眼裏似乎並沒有一絲溫情，哪怕此刻他麵前的人是給了他生命的父親，哪怕這個人還是這個天下的主人……
“你退下吧”，薑頌苦笑，看來要化開他心裏的結，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想要補償他，也沒那麼容易……
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擬旨，命九兒常住東極宮。”
“陛下，這……”
“擬旨！”
“嗻”
“你們先退下吧”掃了一眼身邊的侍女和太監，不帶一絲感情地命令道，仿佛也唯有在下令的時候，他才是真正的帝王，有誰會記得這個已不再年輕的帝王也曾揮斥方遒，指點江山。
“嗻”
待到人都退去，他的眼裏才顯出一絲疲憊，有些抉擇該做還是得做……
桌前那薄薄的一層黃帛，在燭光裏，似是淚跡，又或是……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