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霓裳一直都知道自己所處環境的惡劣,甚至最為濃情蜜意的時候,端木玦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畢竟皇後所出沒有皇子的話,立太子就要風波頻起,當初汪皇後沒留下一個皇子,後來的太子之爭鬧的滿朝腥風血雨,而且皇後未生出皇子,前朝的輿論就會直指慕容,甚至還會有重新立後的風險,這些事情都是兩人心中不言自明的。
“怕什麼!”端木玦安慰道:“這一胎是公主,那就生下一胎,下一胎還是就再生一胎,若是實在不行,不還有知安的嗎?他是你的兒子,還有誰敢說閑話!”
慕容霓裳不知道端木玦此時說的是肺腑之言還是花言巧語哄騙自己,他難道忘了皇後所出的嫡子必然要立為太子的嗎?難道他還希望有些慕容家族骨血的人成為皇帝,他不是最恨慕容家的人嗎?他的愛妻寒夢鳶的死與自己的父親脫不了幹係,他不是做夢都想除掉慕容家的嗎?
“冬妹,你是冷了嗎?怎麼身體這般的僵硬!”端木玦將自己身上的鬥篷完全的包裹住了慕容霓裳,“要不我們回去吧,今日你也散了心了,時間也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了,再不吃東西,他都該餓了!”
慕容霓裳摸著自己的肚子,笑的僵硬的點了點頭,隻見端木玦敲了敲車窗,馬車便穩穩地朝著護國寺的方向駛去了。
……
端木玦看來這次來看自己是‘蓄謀已久’的,因為他帶的東西極為的齊全,有慕容霓裳喜歡吃的各色點心,有慕容霓裳嫌繁瑣留在鳳臨宮裏的各色茶葉,還有茶具,還有一些新的書卷,最重要的是,連慕容霓裳最喜歡用的那一套寫字作畫的文房四寶都悉數帶上了山。
小奴和輕雪在擺放碗筷的時候,端木玦站在書架前看著禪房裏原有的經卷,“朕還以為這裏除了佛經沒有其他的,看來枯木大師倒是真的‘慈悲為懷’啊!”
端木玦放下了手裏的書,瞟了一眼桌案,問道:“最近你練字了?”他看見了白色的絹布下是寫好了的書法。
“……就是隨便的謝謝,沒有什麼!”一提起練字,慕容霓裳倒是顯得緊張起來,端木玦好奇到底寫了什麼讓慕容霓裳突然間兩頰緋紅,難道是思念的情詩,心中好奇的便向著桌案走去,拿開了那白絹,底下是一摞寫好的宣紙,無一例外都是端木玦自己的字跡,顏真卿的風骨,柳公權的架構,韓退之的意韻,學的惟妙惟肖。
端木玦一時間愣住了,他沒想到慕容霓裳會用這樣一種方式來排解思念,不禁抬頭看椅子裏的人,慕容卻是不敢抬頭回望,隻是期期艾艾的說道:“該用膳了,都準備好了!”
“你什麼時候學了朕的字?”端木玦夾了一塊挑去了魚刺的魚肉放進慕容霓裳的碟子裏問道。
這個問題,慕容該如何去回答,告訴端木玦是在前世嗎?在他將自己關在冷宮裏的時候?一筆一劃的將他的字體寫的爛熟於胸,每寫下一筆都盼望著他能來看自己一次,可直到最後賜死,他也沒有來。
“怎麼?是很早嗎?”見慕容霓裳愣了好一會兒,端木玦麵帶笑意的問道。
“是啊!臣妾自己都記不清了!”慕容霓裳淡淡的一笑,可端木玦卻清晰地感覺到,慕容霓裳好像是不大高興了,那層淡漠和疏離好像一個保護層,不知道何時就會彈跳出來將兩個人隔離開,端木玦便再也無法近身了。
“陛下用過晚膳就早些回宮吧!想必管公公撐得好生的辛苦,早些回去知道的人也就會少一些!”慕容霓裳小心地勸道,其實天色已經黑了,再黑一些山路就不好走了。
“朕知道了!”她的話本是好意,可是忽而間聽在耳中就覺得是在趕自己走,端木玦還從來沒為任何一個女人這般的衝動孟浪過,她就算是不會感激涕零,至少也是開心的,越想心中越是窩氣,索性將筷子‘啪’的一聲放在桌子上,起身喚著小太監走了。
他來的突然,走的也是這樣的迅速,慕容霓裳手中握著筷子愣愣的,直到輕雪拍了拍慕容的肩,小聲地問道:“娘娘這是怎麼了,陛下費勁了心思想讓娘娘高興,怎麼卻是不高興了,還讓陛下帶著怒氣雪夜下山!”
“輕雪啊!別再怨我了!”慕容霓裳放下筷子,淡淡的說了一句,“這回,我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
端木玦的馬是馬中的上品,一個人在雪夜裏狂奔,身側是冬日裏強勁的北風,刮在臉上如同刀割一般,端木玦即使正值盛年的身體,在如此的寒風之中亦是覺得寒風刺骨,隨駕的小太監哪裏有高超的騎術,尤其是胯下的馬也是駑鈍,遂隻有喊著,“主子,您倒是慢一些,主子……”
可端木玦此刻的心中不必身邊的勁風要安寧,同樣是風起雲湧,一片冰雪料峭,慕容霓裳忽而變得冷漠的音容在他的腦海中不停地翻湧著,他弄不明白了,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以取悅自己為驕傲,為何隻有她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樣,而且自己為了她已經破例了那麼多,私自出宮、不計前嫌,甚至恢複了慕容百裏的將位,而她還是那一副若即若離的樣子,難道她的一顆心真的是捂不熱,捂不化的寒冰?
“駕!”端木玦一鞭子抽打在馬屁股上,瞬間速度又快了幾分,周遭的景物已經看不清形容的向後閃去,而自己隨從的小太監連聲音都已經聽不到了,端木玦很想用這飛快的速度,將腦子裏有關慕容霓裳一切都甩出去,可是那些回憶好像長了手一般的抓的牢固,端木玦再也忍不住的朝著夜空狠狠地喊了一聲,隻是驚了林中休息的飛鳥,撲騰了幾下翅膀。
端木玦這短短幾個月的回憶都無法忘卻,那對於慕容霓裳呢?那麼多年,那麼慘痛的回憶怎麼可能忘卻,每一處回憶都如同刀割出來的傷疤,留在原本就不大的心上,如果這回憶能與他人分享該有多好,她就可以讓端木玦也看看,前一世的他對自己到底是有多麼的殘忍、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