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霓裳現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當初真的是未經風雨的花朵,不會管教下人,看不等嬪妃間的勾心鬥角,甚至連枕邊人的心思都猜不透,說的好聽是天真,說得難聽,就好比是個傻子,被蒙在鼓裏任人戲耍的傻子。
記得那時候,得知自己懷孕已經是五個月的身子了,因為自己身量瘦弱,再加上沒什麼營養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很大,都沒有顯懷,總算是那天自己身子挺不住的暈倒了,偌大的鳳臨宮連個管她的人都沒有,丫鬟太監跑的跑走的走,隻剩下小奴一個人還留在她身邊,當時自己並不知道小奴是如何將方太醫請來的,後來猜想,有可能是小奴嚇壞了,見自己暈倒在內殿所以就著急忙慌的向太醫院跑,可沒有人願意來鳳臨宮給慕容家的女兒看病,小奴也就隻能去求方太醫,或許方太醫被小奴的哭訴和眼淚感動了,所以就來了。
慕容霓裳記得,自己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小奴和方太醫的臉,有些模糊,晃了好一會兒才穩定下來,那感覺就好像自己被按在水中,從水底看著岸上的人一般,她自己想起身,方太醫卻按住了她的身子,還是那個慢條斯理的語調說道:“皇後娘娘,恭喜您,您有了身子了!而且已經將近五個月了,再過一陣子胎兒就要成型了,一定要多補身體,之所以昏倒,就是因為身體虛弱,缺乏營養,輕微的貧血,如果長期下去,恐怕對腹中的胎兒極其的不利,所以娘娘還是小心些為好!”
當時她的反應是鎮靜,慕容霓裳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自己可笑,後宮的女子有了身孕第一反應是害怕和焦慮的恐怕她可能是第一個,總之是沒有一絲的喜悅之情,不能怪自己,因為當時——前一世的那個時候,正是慕容家危在旦夕的時候。
就在自己被關進冷宮裏的那個月,自己的父親受舅舅柳乘風的牽連被禦史台上疏參了一本,罪名是倚仗權勢非法圈地,禦史台的汪淇以此為由頭咬住了慕容一族不放鬆,聯合禦史台大大小小的官員共三十幾人進諫皇帝,汪淇當時進諫時是這樣說的,“皇上,慕容宇藐視皇權,私下裏縱容親屬柳乘風非法圈地,殺害龍城附近無辜百姓十幾人,霸占良田百餘頃,為了一己私利玷汙我朝律法,請陛下嚴加懲治,以示我朝法令威嚴!”
汪淇和禦史台的聯名進諫是一個很好地出去慕容氏的台階,而且此時時機已經成熟,汪直七天前戰死在邊塞,汪家失去了在軍隊的威望,而且在朝堂上的影響力要遠遠的小於慕容氏,如果借著汪淇之手鏟除慕容一族,端木玦就能夠輕鬆地控製汪家,最重要的是,此時的汪媛已經無法懷有身孕,對皇權沒有半點的威脅力,而她卻是不適時宜的懷有身孕了!
這個孩子是壓死慕容家的最後一棵稻草,她自己知道,這個孩子不僅不為端木玦所容忍,恐怕後宮裏的女人都會將她生吞活剝了,當年的慕容霓裳還稚嫩柔弱的如同一隻小鵪鶉,一個小小的宣華夫人都能夠讓她狠狠地跌上一跤,所以她自己悲觀的在想,自己腹中的這個孩子會被誰除掉,汪太後?汪淑妃?宣華夫人?周德妃?還是其她人?可慕容霓裳萬萬沒想到,打掉自己孩子的居然是端木玦,至今慕容霓裳自己也沒想明白,他是如何下得了這個狠手將孩子打掉的,那是他們的孩子,那是在她腹中的一個脆弱的小生命。
……
墮胎的那一天,是暮秋時節的最後一天,因為在第二天便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的白色好像為大地帶了一身的孝——慕容霓裳在鳳臨宮裏,方太醫叮囑的話對於她來說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因為她這個皇後的名位已經是名存實亡了,後宮的女人向來與前朝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前朝依靠著帝王對於後宮妃嬪的寵愛得到封妻蔭子的恩德,後宮依賴著前朝家族的勢力獲得更多的權力,可是一旦一方出事,受牽連的將會使兩方,慕容霓裳也正因為‘圈地案’已經是半隻腳跨進了冷宮。
小奴倒是上心了很多,她去求柳惠妃,後宮裏唯一一個還能善良點的人,所以小奴得來了新鮮的肉和米,做了一頓好吃的給慕容皇後端了上來,“方太醫叮囑了,娘娘是貧血,要多補身子,總算是柳惠妃心地善良,反正她也不吃肉,就都給了奴婢,也好給娘娘補補身子,等咱們的小皇子出世了,皇上保準會喜歡的不得了,到時候娘娘一定能夠東山再起的,重新博得皇上的寵愛!”
小奴的希望讓那時候的自己覺得淒涼,慕容霓裳還記得自己當時問小奴,“聽說周德妃想將你要到永和宮去,給你一個二等宮女的位置,你怎麼不去呢?崔福不也找你說話了?”
“奴婢哪裏也不去!”小奴吹了吹那香噴噴的肉湯說道:“奴婢記得,輕雪死的時候是球了我的,我也答應她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她家小姐,所以隻要你還活著,我還活著,我就不會離開這鳳臨宮!娘娘,您待小奴不薄,當初小奴家裏出了事,您給了奴婢八十兩銀子處理後事,奴婢一輩子記得娘娘的恩德,還有輕雪也待我是極好的,所以奴婢決不食言!”
“娘娘,皇上來了!”這一句話前世與今生相互重疊,慕容霓裳一時間都已經分不清自己倒是在回憶還是端木玦真的來了,眼前一會兒是小奴溫和的臉帶著笑意,一會兒是她激動地臉,幾乎含著眼淚。
端木玦真的是來了——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負著手在身後,步履穩健,麵容莊重,朝著自己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每走一步慕容霓裳都無限的絕望,他來親手打掉她的孩子了!
“冬妹,你怎麼了?”端木玦麵前的人很不正常,眼光含淚,渾身瑟縮好像顫栗一般的縮在被子裏,正在看著自己,又好像透過自己看到的是另一個人。
慕容霓裳聽不到端木玦的話,她的腦海裏隻是不斷地在回蕩著端木玦前世同一場景說的話,“冬妹,這孩子不能留下!”
“可我想留下他!我求求你,就讓我留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