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別動怒!”慕容撫了撫端木玦的後背替他順了順氣,“靖王爺年紀尚輕,還不懂得陛下的一片良苦用心,總有一日會幡然徹悟,知道陛下的深意!”
慕容心中想起那晚兩人在禦花園的荷花塘偶遇,夜深如此他卻是獨自一人未帶隨從撐船,想必也是因為娶親的事情煩擾,或許對於端木琰那樣的男子來講,如若娶便是此生摯愛,如若不愛,那便不娶!
“你在想什麼?”端木玦看著慕容出神便問道。
“臣妾在想有什麼法子能夠讓靖王爺娶了薛氏女,不然陛下左右為難,好好地一段金玉良緣反倒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端木玦倒是覺得慕容霓裳的話有理,可誰能勸動端木琰,他母妃已經不在人世,又沒有姐妹,自己的母後汪太後與他也不甚親近,平日裏他交的那些朋友都是性情散淡的遊子狂士,還真是一時間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人選來。“朕想了一圈,他身邊還真是少了一個穩重成熟的人去勸!”
“陛下要往好處了想!”慕容拿出袖間的帕子為端木玦擦了擦額上的汗,“那薛氏女性情穩重端方,若是能夠嫁給靖王爺,日後靖王爺身邊不就有了一個可以規勸他的人選,就衝著這一點,他們兩個也是金玉良配!”
“總是把話說得好聽!”端木玦心裏舒坦了便拉過慕容坐在了自己腿上,“不如去勸端木琰的任務,朕就交給皇後你了!如何?”
“陛下怕是一早心裏就有了安排,就是在等臣妾一步一步的上鉤!”這親昵慕容心裏覺得不自然,可端木玦倒是看著很享受。
“那就勞煩皇後勸明白端木琰那頭強驢,若是成了這樁姻緣”,端木玦捏了捏慕容霓裳挺翹的小鼻子,“朕有重賞!”
“陛下說的好像臣妾有多貪圖賞賜似的!”慕容霓裳嗔怪道。
“那你想要的是什麼?”端木玦吻了一下慕容的櫻唇問道。
“大白天的,被人知道,小心禦史台又上折子了,說陛下白日宣淫不知收斂!”慕容連忙挪到了一旁的椅子裏不和他瞎鬧。
端木玦看著慕容霓裳的臉色和表情,竟覺得心裏生出那麼幾分喜歡來,她的性情、聰明,恰到好處,和那些新入宮的嬪妃一比,聰穎敏惠很多,尤其的討人喜歡,和那些原來的嬪妃相比,多了幾分年輕貌美,和難以割舍的新鮮感,隻可惜是慕容宇的女兒,不然若是能生個小皇子,三分脾性像她,一定惹多少人喜歡。
端木玦一邊沉默一邊這樣看著自己,慕容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卻也是低頭不語,端木玦伸手挑起慕容的下頜,憐惜的問道:“病可好些了?前兩天事情多,都沒過來,還好太醫院的折子說隻是得了風寒。”
“陛下掛念著臣妾,臣妾就很心滿意足了!”慕容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惡心還是應該心裏罵他一百通,明明就不是那癡情的種子,反而要故作憐惜之人。
“朕以後叫你冬妹可好?”
‘冬妹’,這稱呼讓慕容眼神一僵,卻又笑著問道:“陛下喜歡臣妾的閨名麼?”
“覺得很好聽,而且……朕也想叫一個與他人不同的稱謂”,慕容看著端木玦深意款款的神色,心裏別有一番滋味,若說是苦,是因為麵前的他前世深切愛過,卻給了自己即使都難忘的傷痛;若說是甜,不管真心假意,九五之尊能對自己說出這番話,顯然自己演的夠好;若說是酸,那便是今世君已忘妾身,妾身卻未敢忘君。
“陛下想叫便叫就是了,臣妾哪裏敢說一個不字!”慕容故意頷首低眉,一副嬌羞的樣子盈盈的說道。
“那朕叫了你可答應?”端木玦喜歡她眉眼順從的模樣,複又挑起她的下頜問道。
兩頰紅暈淡淡,慕容霓裳都有些佩服自己了,什麼時候開始,她麵對端木玦已經能夠如此的收放自如,連臉紅都隨手拈來,都無需真心。
“冬妹!”
慕容心中一顫,那聲音如同三月春暉翩躚而過,前世恩愛之時就是這般的寵溺。端木玦見她未應承,便有溫柔的喚了一聲,“冬妹!”
眼淚倏爾滴落,沒有征兆的就如同他臨幸時的一般,莫名卻看著就令人悲傷,慕容霓裳的雙目又轉回了那樣的神色——淡漠、疏離,卻強作歡顏的點了點頭表示應允了自己。
端木玦總覺得慕容霓裳有著許多故事,從喜帕被挑起的一刹那開始,她頸子上的紅痕,埋在心裏的諸多不如意;她哀傷淡然的氣質,好像並不符合她的年紀;那一雙哀婉的雙目,有意藏著幾分情緒。總是見她一人獨處出神,到底在想什麼?總是不經意落淚,她又在傷心什麼?
“臣妾失儀了,請陛下饒恕!”慕容霓裳為了遮掩自己的心思,連忙躲開端木玦的目光俯身跪下。
“起來吧!朕不怪你!”端木玦並不急進,來日方長,他就不相信自己收服不了慕容霓裳的一顆芳心,為自己所利用!
端木玦的一聲冬妹如同一粒石子擾了慕容的一池春水,不知道為何心思亂的如同一團麻,端木玦離開很久之後,慕容倚坐在窗邊,看著那紗窗細密的小孔朦朦朧朧的遮著窗外的景致,忽又想起前世的許多事情來……
“一尺深紅勝曲塵,天生舊物不如新。合歡桃核終堪恨,裏許元來別有人。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她一個人看著跳躍的燭光發呆,剪刀一剪,那豆點的亮光跳躍的竄了起來。
窗外風雪紛飛,坐在床帳裏都能聽得到風聲的呼嘯,那日晚膳之時她惹得端木玦心裏不痛快,原因就是一道菜,端木玦不吃杏鮑菇小排,她親手和廚房裏的師傅學了這道菜燒給他吃,為了讓他吃一口撒了半天的嬌,可他還生氣的拂袖而去了。
管密說,是因為當年太子妃寒夢鳶燒過這道菜給皇上吃,所以寒夢鳶過世後,皇上就再也沒吃過這道菜,禦廚房連杏鮑菇都很少用來入菜。
她聽了後心裏更加的不是滋味,寒夢鳶已經過世了那麼久了,他依舊念念不忘,甚至還對自己發脾氣,她吃醋了!慕容抱著雙膝坐在床上生悶氣,將丫鬟都趕了出去,眼淚流的太多了,臉上的皮膚都被眼淚蟄的發緊。
“娘娘,陛下來了!”輕雪敲了敲房門聲音裏透著喜悅的向裏傳話,她卻是執拗的坐在床上不肯動,心裏依舊打定主意絕對不給他好臉色。
可端木玦一來,一看見他的臉,慕容霓裳心裏竟暖了一下,軟的扶不起來,似乎剛才下了那麼多的決心,在看到他的一瞬間都不管用了。
“怎麼沒蓋被子?不冷嗎?”端木玦皺著眉頭,語氣略帶責備。
她不理,也不回答,仍然坐在那裏抱著雙膝,眼淚卻是忍不住的流了下來。那時候的端木玦竟那麼溫柔,挨著她坐了過來,懷抱溫暖的抱住了她,輕柔的哄道:“別哭了,朕道歉,冬妹別再哭了……”
那些日子裏,情意就算是假的,至少她愛的是那樣純粹,她的眼淚是真的,為他哭,為他笑,為他著急傷心,可如今,她除了恨還有什麼?
“娘娘!”瑞嬤嬤的聲音打斷了慕容的思緒,她方才發現自己早已經是滿臉的眼淚,連忙用手帕拭去,背著身問道:“怎麼了?”
“查出來了,與孟艾青兩次提水時接觸的小太監是一個人,剛入宮不久,前幾日在宣華夫人的承露宮中做雜活,說是因為打碎了宣華夫人的一個心愛的花瓶被趕去送水,想必是有意的安排的!”
“繼續盯著孟艾青,看看她是不是和傅雲晚繼續有聯係,如何聯係,又有什麼其他的企圖!”慕容心中動了氣,孟艾青若不是她現在還在浣衣局終日做著洗掃的工作,她來了鳳臨宮卻是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妄想著勾搭宣華夫人出人頭地,人性果然是醜陋。
為了不打草驚蛇,瑞嬤嬤安排了小奴、漫雪、巧萱輪流監視,那孟艾青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依舊心裏做著美夢成為主子,塗脂抹粉的梳妝打扮,照鏡子的時間比幹活的時間都忙。
入了夜,小奴裝作睡得很沉,卻暗地裏聽著孟艾青的一動一作,果然入了三更之後,孟艾青動作放輕的起了床,批了件衣裳便出了門,小奴隔著紗窗一聲不響的監視著,隻見孟艾青走到下人們平日裏出入的後門,那門外幾聲老鼠般的吱吱叫聲之後,孟艾青便微微的推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塞進來一張紙條,孟艾青看了後便又遞了出去,複又回了房間倒下睡了。
第二天一早上,小奴便將孟艾青鬼鬼祟祟的行為向慕容學了一遍,輕雪在一旁氣的夠嗆,咬著銀牙罵道:“這個下賤的小蹄子,娘娘見她有幾分姿色將她留在宮中留為己用,她倒是好,不僅不忠耿耿,居然還敢串通著宣華夫人暗地裏搞鬼!”輕雪啐了一口還不解氣,對慕容說道:“娘娘,現在就將她抓過來問話,看她還有什麼可說的!”
“輕雪!孟艾青不過是傅雲晚的一個棋子,現在綁了她要殺要剮,還怎麼揪出傅雲晚?”慕容神色不變的喝了口茶,“今晚上都仔細的埋伏好了,先不要打草驚蛇,看看那門外和她聯係的人是誰,然後在一舉抓獲!”
“老奴這就去安排!”
瑞嬤嬤連忙帶著小奴去了下人的西三所,將平日裏覺得入眼的丫環和太監都召了起來,秘密的說道:“今兒晚上捉家賊,都給我機靈著點!小奴和漫雪負責按住孟艾青,順喜和小路子藏在樹叢裏,將那門外接應的人按住,巧萱和四六你們兩個一左一右堵住,免得他掙脫後跑了,記住了嗎?”眾人點了點頭,又裝作若無其事的回去繼續幹活,隻等著晚上來。
孟艾青一早起便梳妝打扮,用棉線給自己開了臉,她今晚就要偷偷的溜出去,跟著門外的接應之人去承露宮,宣華夫人說皇上今夜會宿在承露宮,到時候宣華夫人便讓她奉茶禦駕前,她就有機會見到皇上,或許,皇上便喜歡她了,寵幸她,給她一個位份,日後便不用呆在這鳳臨宮的後院,和下人宮女們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