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卷之作
作者:張黎豔
認識老康,是一次偶然。
那時,蘇紫梅和她的帥哥白金正幸福地愛著。雖然她的愛情並不被同學和朋友看好,當著麵開她的玩笑,說她是一朵花插到牛糞上。並不是說這堆牛糞本身有什麼問題,而是根本就是一堆沒有營養的牛糞。牛糞沒有營養,鮮花怎麼開都開不出妖嬈和豔麗的模樣,這是最普通的道理。但卻常被戀愛中的男女忽略。
白金的名字倒不錯,真金白銀。可是,他窮得一文銀子都沒有。雖然是本市人,並沒有在經濟上有多少優越感。父親因與母親感情不和,多年前離家出走,去了哪裏,是死是活,到現在,都是一個未知數。母親一個人把他養大,過分思念離她而去的男人,患了抑鬱症,在白金大四那年,母親在家中上吊自殺。
除了幾千塊錢的饑荒外,母親連一塊破瓦都沒有留下,房子一直是租別人的。
那個時候的白金在同學眼中連一塊爛鐵都不值。沒有人搭理他,母親的自殺使內向的他更加沉默寡言了。蘇紫梅的情況比他好不到哪裏去,雖然父母都在,但,她是靠助學貸款打點學費和所有開銷,她爹不同意她讀大學,要是去深圳打工,一年少說往家裏掙兩萬塊,他要供兒子讀書。但蘇紫梅放下狠話,書要讀。她爹也堅持自己的原則:借錢讀書,跟你一刀兩斷!從此不相往來。她爹之所以這樣,是想:哪有上銀行借錢讀書的?他們村子曆來都沒有過的事情,又不是男娃,他不會白花這冤枉錢的。蘇紫梅她爹率先和女兒斷了來往。
白金和蘇紫梅是在這樣一種環境下相識的,他們相互鼓勵,相互支持。用蘇紫梅的話說,白金是她那時候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也是白金的溫暖和依靠。
畢業以後,他們兩個人義無反顧地同居了。
好友葉小微絕對反對蘇紫梅和白金同居。何必把有限的比保鮮荔枝還短暫的青春浪費在一個沒有前程的男人身上呢?另外好友六六不這麼看,如果不以婚姻為目的,僅僅是享受異性的溫暖,倒也無可厚非,何況,蘇紫梅才二十四歲,自己也無法確定以後的路上還會遇見誰。白金不是蘇紫梅人生的唯一,人的一生也不隻有一段愛情。現在,蘇紫梅體內的荷爾蒙正分泌旺盛呢,你說什麼她都聽不下去,沒聽科學家說嗎,這種如膠似漆的狀況最多兩年,然後開始平緩,冷淡,分手,現在說七年之癢,其實不到三年,就盼望另結新歡了。
“我就看不出白金有哪裏好,沒錢,沒房,貧窮聽著風聲那是詩人的事,一次在雪地裏擁吻你是浪漫,一個小時是新鮮,但要你整天都在雪地上做這種浪漫的事,不但愛情會凍傷,還會凍傷身體,連你也覺得傻子才會這樣。而且,我覺得他是一個小心眼的男人。蘇紫梅,你這樣追求自由與自我的女人會長期忍受一個小心眼的男人嗎?”
蘇紫梅承認白金有時小心眼,愛懷疑她,但是,在她看來,那是在乎她的表現,不在乎她,誰還懷疑她呢?
兩個閨密級的女友為愛情爭得麵紅耳赤。
——有錢未必有幸福,有愛情。如果有錢則一定有愛情的話,全世界那麼多有錢人幹嗎都還忙著離婚?離婚也不足為奇,關鍵是要被對方分去一半家產,這是最致命的打擊。美國有個影星叫什麼來著,他的很多錢都被前一任後一任的妻子分去了。
最後,蘇紫梅用了一句話解釋: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與白金除了愛情什麼都沒有。可我不後悔。
蘇紫梅之所以很快和白金同居,愛情是一方麵,主要是為省錢,節約一切開支。蘇紫梅和白金的共同心願是在幾年內攢下首付錢,買房,不管大小,這是她和他近期壓倒一切的偉大理想。他們要在幾年內過上想要的生活。還有一點,她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她不想讓朋友失望。
給愛情一個家!
讓幸福來敲門!
所以,盡管蘇紫梅不是很喜歡目前這家公司,但是,薪水高,她也隻好委曲求全。白金的工作是他的本專業,輕車熟路,市場銷售,工資不高,但業績做得好,提成是很誘人的。暢想未來,有無限可能!愛情能讓人可上九天攬月。
他們倆在鬧市裏租了一間小小的閣樓,八層,隻有十幾平米,但,卻讓人如此有幸福感和成就感。首先是兩個人工作第一年就還清了上學時的貸款,無債一身輕,沒錯,白金和蘇紫梅幸福得真想把胳膊當翅膀,高高地去遙遠的地方和未知的人生天地自由地飛翔!白金給自己的窩兒取名為鳥巢,他和蘇紫梅是鳥巢裏的倆鳥兒。每天銜泥,叼草,築窩。不過,也真的名副其實呢。除了一張小床,一桌一椅,夏天熱得像蒸籠,冬天冷得要命!
六六是蘇紫梅單位的一個同事,大學畢業於西安,生於北國紅豆那個地方,畢業後跑到青島來工作。她喜歡這個城市,她說有大海的氣息,更想嫁給這個城市大海一般的男人,為他生兒育女。她同樣是“閣樓一族”,休息天,幫一個做會展業務的朋友四處跑場子,一天給她一百塊,一周兩天半,個月的房租出來了。
有一次一個會務組要搞舞會,但女伴少,六六不停地打電話給自己在這個城市認識的所有朋友,前來救急,也不是白救,陪一次舞三小時,五十塊錢。蘇紫梅自然被她逮去充數了。蘇紫梅的舞跳得不錯,這得益於上大學時的環境,每周係裏都有舞會,漂亮的女生不管會不會,都被趕鴨子上架,所以,這點事對她來說,小菜一盤。何況還可以賺五十塊錢,她和白金省著吃可以花一個星期。要是每個星期都能碰到這事,最好不過。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請蘇紫梅跳舞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微微發福,臉色白淨,中等身材。不過,從他發福的跡象中不難看出,他年輕時比現在還要英俊。白淨的臉上生著一雙讓人無法有安全感的眼睛。他的舞同樣跳得很好。
蘇紫梅隻是跳舞,不說話。舞技純熟,舞姿優美,那雙純淨如水的眼睛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他一眼看出,她是那種渾身沒有故事的女孩子。對於這樣的女孩子,不需要了解,便知一二。一曲舞結束以後,男人自報家門,康伯生。
蘇紫梅很久才回了一聲:“你好,康大叔。”
這樣的稱呼,顯然,讓見多了場麵的康伯生也很意外。以他的脾氣是會發火的,這樣的打擊是第一次,可是,他居然笑了。不一樣的女孩子。以往,他用女人形容,現在,他用了女孩子三個字。
“我有你說的那樣老嗎?”
“嗯,很老哦,比我爸老。比我男朋友更老!”
康伯生一時啞口無言。眼前的蘇紫梅個性十足,一點也沒有人間煙火的樣子。讓他對她突然生出不一樣的情愫——好奇心油然而生,這大概就是男人吧。
“你是在打擊我的自信?”
“實事求是。”
老康把她摟在懷中,尺寸有些近了點兒,是慢四,他卻故意跳成慢二那種情侶舞。男人的壞是他的生理結構與動物品種所決定的,他微微低頭俯視蘇紫梅柔軟的嘴唇,像是剛剛綻開的花瓣。情欲是水,在體內無聲地漫延……有多久,他沒有和女人逢場作戲了?又有多久,他沒有對女人動過心思了?他喜歡如詩如畫的女人,但,現在的詩和畫,是可遇不可求的。他說:“蘇紫梅,可以給我一次喜歡你的機會嗎?”
蘇紫梅毫不猶豫地說:“康大叔,實話實說,我不喜歡你。我男朋友也不會喜歡你。”
“我不在乎你男朋友是不是喜歡我,我隻要你喜歡!”
“你做白日夢吧!”
“我有錢,有很多錢。”
“我不稀罕!”
“你跟錢有仇?”
“喜歡我自己掙的錢,不是你的錢!”
“我可以讓你做自己想做的事,讓你這一生都沒有遺憾!”
“你誘惑不了我!”
好!蘇姑娘!
在蘇紫梅的理解中,老康的這一聲好,代表著知難而退,見好就收,結果,恰恰相反。陪完舞的一個星期,老康出現在她經常吃大排檔的那家路邊店前。他的豪華版奔馳車出現在雞腸子一樣細窄破舊的胡同裏,很紮眼。所有人像看神仙一樣看著老康和他的一身名牌。他二話不說,從車裏出來,徑直坐在吃早點的大軍中,坐在蘇紫梅身邊。蘇紫梅像不認識他一樣,照舊低頭吃自己的早點,一碗粥,一根油條,一塊錢解決問題,吃完轉身就走。老康不慌不忙,起身跟去。蘇紫梅往哪兒走,他的車就跟到哪裏,直到蘇紫梅停下腳步對他大聲喊道:“你流氓啊?”
老康說:“我很想當流氓,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我不如流氓勇敢。不能對你動手。隻能這樣看著你。欣賞你。”
說吧,什麼意思,給你十分鍾時間,我還有事。蘇紫梅氣急地看著眼前的流氓男人,哭笑不得。
老康說,十分鍾不行,我要一輩子。
蘇紫梅更氣,得了鼻子上了臉:你以為你是皇帝呀?你喜歡誰,誰就得喜歡你,你想寵幸誰,誰就得花枝招展地歡迎你?本姑娘我就不吃你那一套,何況,在我看來,你與我未來的老公差遠了!
說完,蘇紫梅轉身走了。老康手握方向盤,無聲地笑了。女人也如同菜係,難怪川味火鍋在全國各地這麼風行。有味道,爽口就是這樣的感覺。
熱戀中的女人,她的眼裏是看不見別的男人的。哪怕他再多金和優秀,在女人眼中也不會有任何反應。蘇紫梅白天上班,晚上回她和白金共同的鳥巢,然後,她和他一起去菜場,同賣菜的小販為一毛錢爭爭講講。絕對的居家小婦人。當然,她也不忘對白金說起那個叫老康的男人。
“你不知道,他有多不要臉,他以為錢能買到一切,在本姑娘我蘇紫梅這兒,他的錢就是廢紙一張!”說完,自顧哈哈大笑。
白金遲疑地看了一眼蘇紫梅,欲言又止。
“白金,雖然我們沒錢,但我幸福著呢。我的幸福是多少錢都買不到的。我就是要和你這樣一輩子在一起。”
說完,蘇紫梅開始耍賴,要白金背她回家,上樓。白金看看周圍過路的人,有些不好意思,蘇紫梅不管,撒嬌道:“不嘛,我要你背我,我就是要所有的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的快樂和幸福。”
白金蹲下來,蘇紫梅雙手摟住白金的脖子。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回到家中,蘇紫梅係上花圍裙,開始做飯,白金給她打下手,兩個人一副你恩我愛之模樣。
是的,此時,他們的幸福與錢無關。
飯後,兩個人開玩老節目:數錢。一邊看電視一邊計算著這個月花去多少錢,能存多少,但存折上的數字依然像蝸牛一樣,緩慢上升,每天晚上數錢,給了蘇紫梅和白金貧寒的愛情生活增添了無數的樂趣。每數一次,房子就離他們近了一點兒,幸福就多了一份!
有時看著電視上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的男人和女人,蘇紫梅膩在白金的懷裏,雙手吊在他的脖子上,撒嬌地問他:
“我們也會像他們一樣吵架嗎?”
“不會。我們有愛。”
“我們能愛多久呢?”這話她問過白金N次,就是樂此不疲。
“一輩子。”
“嗯……不行嘛……”蘇紫梅撒嬌地說。
“兩輩子行吧。”
“也不行!”
“海也枯了,石頭也爛了。我的身體也腐爛了。閉上眼睛。”
聽到小白的命令,蘇紫梅乖乖地閉上了,不知他要弄出什麼驚喜給她看,待她睜開眼睛時,一枚戒指已經套在她的手指上。在燈光的照耀下,光芒閃爍。蘇紫梅低頭細細地看著,麥草編的。但她同樣喜歡。這時,小白單膝跪地,眼神虔誠:
“親愛的寶貝,嫁給我吧。”
蘇紫梅抬起頭,看向小白,幹淨的平頭,單眼皮,英俊的臉,溫柔的嘴唇。突然眼圈一熱,繼而,大滴眼淚掉下來。因為感動。見蘇紫梅不說話,白金開口道:
“我會一輩子對你好,請你相信我。”
“金……”除了這一個字,蘇紫梅說不出話來。她跳下床,撲倒在白金的懷中,與他狂吻在一起。此刻,這就是她最好的表達。
“白,我永遠是你的,是你一個人的……”
嘴唇張不開,溢出親吻的囈語聲。
“白,你也永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眼淚湧出來,微弱的哭泣,她把臉貼在他的肩膀上,在她恐懼時,在她心裏很疼痛時,在她無助時,她會這樣輕輕趴在他的肩膀上,等待他將自己用力抱起。
她願意在白金的瘋狂侵襲中支離破碎。
她不要他停止侵襲……
一直,不要停下來……
這時,手機響,一個陌生的號碼。蘇紫梅騰出嘴巴接手機,白金示意她不要接,蘇紫梅堅持,當那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時,她的臉刷地一下白了起來。怎麼也不會想到是他!
陰魂不散的東西。
她聽到他在那邊幸災樂禍地問:“蘇紫梅,你在幹嗎?”
他好像知道此刻她在幹嗎……幹嗎?蘇紫梅一時愣在那裏,無語,幹嗎?愛呢,忙著呢,如膠似漆著呢,但她說不出來。她的臉窘得如紅透的蘋果。
“蘇紫梅你幹嗎不說話?不說話是表示你在想我嗎?”
蘇紫梅的臉因為剛才過於用力和激情,滲出細小的汗珠,她趕緊捂緊手機,怕小白聽到。
“對不起,先生,你打錯了!”立馬掛斷電話,可是,不到一分鍾手機再次響起來。
“蘇紫梅,你不敢跟我說話,是不是你身邊有別的男人呀?蘇紫梅,你不用害怕……”
蘇紫梅忍無可忍,大有揭竿而起的架勢:“我幹嗎?我跟我老公正忙得熱火朝天呢,怎麼?不可以嗎?還是需要得到你的認可?”
電話那邊立馬沒了聲音。蘇紫梅勝利了。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忽聽白金問誰呀?
“就是我以前跟你講過的老康。”
一場好事讓老康給攪得沒了下文。反正累了一天,兩個人誰也沒有再有蠢蠢欲動的意思,很快各自睡去了。事後,蘇紫梅那個氣呀!這個老康,他算什麼東西?憑什麼他這樣肆意破壞別人的幸福?有錢就可以張揚嗎?第二天下午,處理完手頭的工作,終於有時間教訓一下老康,於是,把電話打過去,那邊傳來一個女人嬌滴滴的聲音:“您好,康大集團。”
“請問康伯生在嗎?”理直氣壯地問過去!管他什麼集團,蘇紫梅一想到白金後來沒了興趣,就氣不打一處來。
“您是哪位?有什麼事我可以幫您轉告嗎?”女人的語氣訓練有素,透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
“蘇紫梅!”
“他正在開會,不方便接聽電話!”
“那好,請你告訴你們康大叔,別以為他有錢,誰都可以喜歡他,他不是太陽,憑什麼世界都圍著他轉?如果他膽敢再次對我騷擾,我就告訴他老婆!”
奇怪的是電話那邊的女人並不理會蘇紫梅的生氣,反而對她好像很感興趣。
“有話慢慢說,我們都是女人!”貌似的理解,其實,又懷揣怎麼樣的心機?
“是嗎?你想知道什麼?老康是不是喜歡我?為什麼喜歡我?或者我們是怎麼認識的?我告訴你,我根本就不認識他這個無賴!就算地球剩下一個男人,我也不會喜歡上他!”
蘇紫梅說完,也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掛了電話。
秘書艾卿卿放下電話,若有所思。老康已經開完了會,她正想,是不是要把剛才的電話告訴給他,可是,轉念一想,又把這種念頭壓了下去。坐在辦公桌前,看著一份部門經理送來的文件,卻怎麼也無法集中精神。艾卿卿的神色一凜,就在她還為此事心情不悅時,老康開完會了,她聽到他走路的聲音,正好,這份文件等他簽字,在老康坐定後,艾卿卿輕輕推開了老康的門。
她把文件放在老康的眼皮底下。所有條款她已經過目,如果有不妥她會提出來,一般的文件老康不會看,隻要艾卿卿審核好,他會大筆一揮簽字,簽的是什麼,他自己也不認識,因為那個簽名是一位書法家專門為他設計的,總而言之,是誰也模仿不了的,但老康隻有初中畢業,就算一筆一畫,都歪歪扭扭,所以,能寫出那樣看不出筆畫的龍飛鳳舞大字實則不是他的水平。而艾卿卿是本科畢業,公司所有合同文件都由她把關,她在某種程度上是老康的大腦。
所以,艾卿卿的位置在公司是置於那些副總之上的,如果老康是總理的話,艾卿卿就是老康的機要秘書。開始,艾卿卿也覺得這份工作不錯。時間久了,艾卿卿覺得自己就是副總,或者有一些股份在公司,要麼給她配車。老康經常在無人的時候對她說,她是公司的靈魂,但那些副總有專車,有股份,她什麼都沒有。
若說有,那隻是對老康的期待。
以女人的敏感,她相信老康所說。卻不知,感覺有時也會騙人的。
在老康簽完字以後,艾卿卿並沒有急於出去,而是欲言又止地看著老康。她就是要用這種手段吊起老康的胃口。
“還有別的事?”老康直截了當地問,在艾卿卿麵前,他通常會這樣。
“剛才有電話……”艾卿卿說到這兒停了下來,一副想說又不能說的表情。
“誰找我?”
“一個女人……”
“女人?”老康想到誰也不會想到蘇紫梅來他的地盤宣戰來了,“哪個女人?”
“蘇紫梅。”
“她……”老康掩飾地笑了笑,“一個客戶而已。”
“有些話她要我轉告你。”
“你說。”老康盡量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她……她說她討厭你……讓你以後不要再對她……”
“……”
老康的神色果然暗下來。艾卿卿終於心明眼亮,明白了什麼,此時,不能在這裏久留,知趣地離開老康的辦公室。可是,她卻聽到自己皮膚綻裂開來的聲音。很疼,無法停止,卻沒有人撫摸。自以為很堅強,原來,也如同紙老虎一樣脆弱。
她忘了一句話,女人是水做的。
艾卿卿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老康——原來你隻是利用我而已。
一個月以後的一天,白金下班回家告訴給蘇紫梅一個好消息,他被提升為公司一個部門經理,薪水已經漲到六千塊。啊?蘇紫梅第一個反應是自己聽錯了。要不就是白金的嘴巴出了毛病。天上掉餡餅。白金抱著蘇紫梅在小小的鳥巢裏轉圈圈。
“你老公我,白金,要發跡了。蘇紫梅,你眼光不錯,嫁的是真金白銀。”
蘇紫梅縮在白金的懷中,任他寵愛著。
“將來,我們的兒子就是貨真價實的白銀,國家貨幣。蘇紫梅,你賺大發了,別把我這個鑽石當成廢銅爛鐵,到時,你後悔都來不及。”
“老公,我們不是做夢吧。”
“這叫夢已成真。”
白金把蘇紫梅拋向空中,嚇得蘇紫梅閉著眼睛大聲尖叫,還好,她像蕩秋千一樣,穩穩地落入了白金的懷中。用不上幾年,他們就可以住上大房子了。六千塊,算不上絕對高薪,但比以前多出四千塊錢,一年就接近五萬塊呀,蘇紫梅連親帶吻,愛情需要物質獎勵,錢不能代替愛情,但可以讓吃飯變得有情調,有滋有味。
蘇紫梅似乎看到了美好生活正在朝她和白金招手。此時的白金渾身熱血激蕩,心潮澎湃;蘇紫梅踢掉鞋子,很是配合。畢竟也沒有多少實戰經驗,再怎麼瘋狂也都是小兒科。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那才是練出來的內功。
錢真是好東西,可以讓女人年輕十歲,也可以讓男人在愛情麵前壯陽。
蘇紫梅第一次領略到白金不同以往的力量,居然有些痛,初次的痛感,那樣的痛卻帶著隱約而真實的快感,讓已經躺下去的她猛地坐起來,雙手緊緊抱住白金的上身,臉貼在他的胸上,嘴唇在他身上亂咬,同時,伴著模糊不清的囈語聲。
今夜,是他小白的。他從此要像男人一樣活著,和過去告別!
何況一個星期後他就要去內地一個城市,公司在那裏成立了分公司,由他負責打理開拓市場。終於把渴望揮霍得一幹二淨時,他渾身是汗躺了下去,蘇紫梅也縮在他懷裏,眼角有晶瑩的淚花。白金低頭吻著她的嘴唇。告訴了蘇紫梅他將要離開這座城市的事情。蘇紫梅頗感意外,但是,一想到能多掙五萬塊錢,也隻能認了。末了,她對白金說:
“那我也跟你去,反正我不想離開你。”
“不行,我不想讓你跟我吃苦。”
“你不怕我飛了呀?”
“……”
白金當然不會同意蘇紫梅跟他去受苦。何況隻有十個小時的車程,他每個月可以回來。他也不會在那裏永遠生活下去,一切都是暫時。或者說為了愛情這棵樹能永遠開滿鮮花,他隻能這樣。男人對女人最好的承諾是給她衣食無憂的生活。他要給蘇紫梅無盡的幸福,所以,白金雖然一個人坐上了開往內地城市燕西的火車,但他心裏一點兒也不孤單。蘇紫梅在站台上,列車緩緩啟動,白金把頭伸出車窗外。
“我……”
就這一個字,蘇紫梅已經淚如雨下。白金伸出手,想給她擦拭眼淚,可是,火車已經加速,蘇紫梅跟著火車奔跑,追趕著遠去的白金。火車載走了她的小白,她的心也成了空城,一無所有。
白金走了以後,蘇紫梅一個人仍舊住在他們的鳥巢裏,不同的是,葉小微和六六時不時來這裏蹭一下,有時睡覺,有時是吃飯,感慨愛情的偉大。
“哎,你真決定嫁給白金?”
“那當然,嫁人還能是假的呀。很快就會領證的。”
此時的葉小微再也不想給蘇紫梅潑冷水了,連老康那麼有錢的男人都沒讓她動心,估計,也沒什麼能讓她在短期內再次春心蕩漾了。這期間,葉小微和六六不停地穿梭在相親與自己認識的男人的路上。
葉小微的標準是,最好是個成功男人,如果不是成功男人,工作、家境都要好,也就是說,她不會像蘇紫梅這樣傻,嫁了一個本市的無房戶,還像得了什麼大便宜一樣。葉小微的相親之路不是很順利,見了幾個公務員,見麵幾次之後也就沒有了下文,用蘇紫梅的話說,自己本身就是灰姑娘,一心想嫁王子,可能嗎?除非王子瞎了眼。你不就是一個本科生嗎?現在的本科生跟以前的高中生沒什麼區別,這是時代的需要與變遷。
倒是有一個公務員一眼相中了葉小微,他是一個二手男人,三十五歲,三年前離異,老婆出國後,自然離婚,四歲兒子歸他撫養。有房,無車。見了幾次麵,葉小微說不出那個男人有多討厭,但一想到還沒結婚就來了一個“拖油瓶”就別扭。她本身對孩子就沒有概念,也在婚後幾年內不會考慮要孩子,所以,對於這個男人每次的約會邀請,不是十分感冒。
在男人短信與電話的千呼萬喚中還是去了。
這是因為六六在後麵鼓動她——有沒有結果並不重要,而是,在沒有找到更好的以前,有一點曖昧也是不錯的事情,否則,老了的那一天,想想,這一輩子隻跟老公約會過,也太虧了吧。葉小微想想也是,人生活的不就是過程嗎?何況女人的青春像是南方運到北方的荔枝,保鮮不了幾天的。到了四十歲,還會有男人對你這麼熱情嗎?
六六戲稱蘇紫梅和白金堪比電影《周漁的火車》,浪漫的愛情都是短命的。但蘇紫梅堅信她的愛情會長命百歲,這期間,她遇到過老康大叔。蘇紫梅把老康送她的一萬塊錢當眾砸在他的臉上了。
“錢能買到漂亮女人的身體,但買不到愛情!康大叔,你懂嗎?”
一個小毛丫頭教訓一個中年男人。老康居然麵不改色,洗耳恭聽。
葉小微和六六簡直笑翻了天,蘇紫梅你真行!
就這樣,每個月,白金會抽出一點時間連夜趕回鳥巢,重溫愛情的美好,第二天一早趕回去。後來,幹脆是蘇紫梅在雙休日往白金那裏跑。嘴上說白金太累,怕影響他的工作,其實是怕白金坐懷也亂,她相信她的白金不是那樣沒有責任感的男人,但葉小微和六六總是這樣看男人——天下沒有坐懷不亂的男人,隻是要看有沒有機會和條件。謠言說了一百遍就成了真理。那以後,累的也隻有蘇紫梅了,她會選擇連續加班,為的是多攢幾天假期。
蘇紫梅每次經過一個月的相思之後才能與白金一聚,那時候,全沒了生活瑣事,隻有做不完的愛。那個甜蜜呀,把對方吞掉也不足以表達那種熱烈。
事後,蘇紫梅幽幽地對白金說:
“我看見你公司裏給你打下手的女孩子了。我告訴你,你要坐懷就亂,我立馬送你一個常青的帽子。”
白金笑:“好。我想看看那個帽子質量好不好,適合不適合我戴。如果做工精致,質地良好,我願意接受。”
蘇紫梅用力擰住白金的耳朵:“你敢!”白金痛得直咬牙,蘇紫梅才放手,“我告訴你,白金,你可以喜歡別人。我不在乎,但是,我會拿著菜刀去見你!要麼你死,要麼我死!”
白金反身抱住蘇紫梅,輕輕咬住她的耳垂:“寶貝,我要你懷上我的孩子……”
蘇紫梅被白金弄得渾身癱軟在他懷中,他呼吸急促地看著她……愛情真好,連煩惱也知趣地躲到一邊去了。一輩子永遠這樣。永遠這樣愛,永遠這樣親密……蘇紫梅帶著分手的不舍含著眼淚在星期一即將來臨的深夜回到了青島。小睡三個小時,趕去公司上班。日子就這樣平淡如水地往前流逝著。一年以後的某一天,蘇紫梅強烈的感覺到身體深處的疲倦,突然不想吃東西,有時會煩躁不安,有時會脆弱得不知所措……
晚上,她打電話給白金。
白金正忙得不可開交,他正和客戶談一筆生意,他很快就可以掙到房子首付的錢了。所以,沒有時間理會蘇紫梅。蘇紫梅在電話中哭了。
“白金,你變了嗎?為什麼你不像以前那樣關心我愛我了呢?”
“我一天忙得要死,午飯還沒吃呢。 ”白金不耐煩地說。
“白金,你這是借口。”
“蘇紫梅,請你理解一下我好不好,我真的很累很累,如果我完不成指標,是拿不到錢的,拿不到錢,就買不上房子……”白金的聲音很大。
“房子比我還重要嗎?”
“……”白金啪的掛了機。
其實,蘇紫梅不想和白金吵架,她隻想靜靜地和他聊一會兒,可是,卻吵了起來,後來,她吐了。再後來,她知道自己懷孕了,立刻告訴白金。白金說,生下來吧。蘇紫梅有些猶豫,在她看來,這個孩子來得稍微早了一點兒,要是明年或後年也不晚,那樣,房子差不多解決了,現在,在哪兒生?生在鳥巢嗎?何況,白金不在家,她一個人帶孩子很困難,再者,她感覺到白金離她很遠。
她想,自己可以住鳥巢,但孩子不能。
但白金堅持。隻好奉子成婚,所以,兩個人到民政局注冊完畢後就等於結婚了,婚紗沒拍,儀式沒有,隻有幾個當年的同學及單位要好的朋友吃了一次飯,就算是結婚了。
蘇紫梅是在結婚以後才告訴自己鄉下的父母,她結婚了。父母跑來城裏,對女兒的家大失所望,巴掌大的地方,連身都轉不開。這樣窮的家何時能翻身?自然對白金也不會有好臉色。一筆虧大了的買賣,還不如農村不識字的娃呢,少說也有幾萬塊的財禮,姓白的小子,一毛不拔,就把蘇紫梅的肚子搞大了,擱誰誰不氣呀……
說什麼都晚了,父母第二天離開了城市,回了鄉下老家,帶著誓死與白金一輩子不會有任何瓜葛的表情。他們走了以後,白金的心情也不好,畢竟,不被老丈人接受不是—件能高興得起來的事。
蘇紫梅安慰白金:“你是娶我,又不是娶我爸我媽。”
白金緊緊地抱著蘇紫梅,愧疚是他此時唯一的心情:“我也覺得對不起你,虧欠你。畢竟,結婚是女人一輩子最浪漫的一件大事。”
“孩子都有了,說那麼多幹嗎,你以後對我和孩子好一點兒,少對一些年輕女人眉來眼去,比什麼都好。男人最重要的事情是著眼於現在和未來。好好幹吧,我和孩子等著你養呢。”
“梅,你真好……”
“我哪兒好?”
“哪兒都好。”白金的手伸進她的胸衣裏,用力地一捏,蘇紫梅癢得難忍,束手就擒。
在蘇紫梅生下兒子的第二個月,白金買下了一套八十平米的二手房,總價七十萬,首付二十一萬,剩下的是借銀行的,每個月要還近四千塊。一家三口歡天喜地地搬了進去。白金堅信,再過幾年,他可以很快還上銀行的錢。半年以後,蘇紫梅的產假到期。
新的問題又出現了,誰看孩子又成了問題,白金在燕西,幫不上任何忙。蘇紫梅要去上班,每天為孩子忙得團團轉,部門經理已經發話,再這樣下去,就會讓她下崗。房子要還貸,她下崗這個家的小半邊也就塌了下來。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是不能下崗的。
為這個問題,蘇紫梅和白金討論過無數次,都不歡而散。白金的意思是讓蘇紫梅的父母來幫著照看一下,蘇紫梅不同意,這有兩個原因,一是父母不識字,對於農村那種養孩子的方法,她不讚成;二是她在書上看過,孩子從小跟什麼樣的人,長大以後,他的性格、為人處世就接近這個人,而她的父親,重男輕女,且是一個有了錢就會去賭博的人。她還有一個和父親一樣的弟弟,所以,為了孩子的健康成長,她不準備讓鄉下的父母來自家幫忙。白金堅持說這麼小的孩子無關緊要。所以,兩個人為這個問題每次都是爭吵,最後,還是白金妥協。
眼下保姆好找,價錢不好談,一個月管吃管住還要一千塊錢工資。別小看這一千塊錢,會對蘇紫梅和白金的生活產生很大影響。平時,蘇紫梅五百塊可以解決一個月的生活問題。現在,又增加這一千塊錢的開支,讓他們的生活有些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