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內,已近深夜。夜色深不可測,小汽車攜著急促的喇叭聲在寬敞的街道上驅馳,縱橫交錯的霓虹廣告牌散發出朦朦朧朧的味道。
在街道兩旁,梧桐樹上直挺而又鋪張的枝葉在半空中交彙,於浮光掠影之中,衍生出長驅直入的快感。
不知道為什麼,時小念突然想放聲大喊。
這麼晚才回宿舍,她望著窗外,雙眼有些迷離,如果她沒記錯,上一次類似這麼晚才回去,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她的思緒有些起伏,回了一趟家,再次踏足這座城市,她變得有些煽情。倒不是她對這座城市有多麼地熱愛,隻是她想到了那時剛剛來到這裏的不易,鼻頭有些泛酸。
“你怎麼了?”簡皓坐在駕駛座上,他察覺到時小念有些不對勁,不禁轉頭看了她一眼。
“沒事。”時小念伸手摸了摸鼻子,她強笑著朝簡皓說:“簡皓,我跟你說個故事吧?”
“故事?”一聽時小念想要講故事,簡皓挑了挑眉,反正從這裏到時小念的宿舍還有蠻長的一段距離,於是他點了點頭:“說說看。”
時小念整理了一下思緒,她開始說了起來:“以前,在網絡上還沒風靡起‘城市走失族’一詞時,一個來自農村的姑娘,隻身來到這座城市。當時的她身無分文,來到這座城市,她以為她可以憑借自己的努力重新開始,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生活對她一點也不寬容。”
“她本來是一名小有名氣的園林設計師,但是因為某種原因,她隻能拿出自己的第二專業參加麵試。她依然記得,在一場麵試中,麵試官是個胖子,一頭毛發所剩無幾,滿臉橫肉的麵試官眯著狹長的眼睛,翹著二郎腿,一把抖開她的簡曆。”說著,時小念吸了口氣,模仿對方的口吻說道:“你是本科?學曆這麼低?也好意思進來麵試?”
“對方一副路遇沿街乞討的乞丐般,滿臉的不屑。”時小念歎了口氣,她的聲音有些低沉:“那位姑娘局促地回答‘可是,招聘啟事上寫的是本科或者本科以上學曆都可以啊’。”
聞言,簡皓默然,他放慢車速,車內的廣播頻道開始放音樂,放的是李代沫唱的《骨子裏的我》。
悠揚的音樂在車內回蕩——
……
那時候淒慘的我 吹著北風看月亮
我記得那些人話說的多酸
我穿過大街小巷 擦不掉一身難堪
死了也沒人管
……
想對回憶打一槍 讓我平反
跟昨天的昨天 上訴
……
我很平凡 也很簡單 骨子裡的我卻很勇敢
我還有眼淚 不用別人安慰 重新來
……
受到音樂的渲染,時小念的雙手突然絞在一起,她繼續說:“麵試官聽麵試的姑娘這麼說,他的嘴角更加不屑,語氣越加咄咄逼人‘那是針對本市的畢業生,你是嗎’,姑娘搖了搖頭,她走出麵試的公司,來到大街上,煙灰色的天幕下,文化廣場熱鬧非凡……”
“那個人是你嗎?”簡皓沒忍住,他望著她,輕聲問道。
時小念點了點頭。
“其實一開始我打算來這裏的時候,我爸爸媽媽一萬個不願意,雖然鄉下的工資沒有城市這麼高,但是好處在於它的競爭壓力沒那麼大,生活的幸福指數相對會比較高一點。”說著,時小念自嘲一笑,“而且當時我的家庭、我的事業都剛經曆一場暴風雨,確實不適合逞強。”
“但是最後的最後,我還是來了啊。”時小念揚起白皙的脖頸,“我羨慕別人的努力,羨慕別人混得風生水起的生活,羨慕那些才畢業的人就能進入月薪上萬的公司,我自認為不比他們差,但是這個世界上,現實太過殘酷,那些人,太看重文憑了。”
“一張大學的憑證,卻是我躋身上流的入場券,可惜我的畢業的院校檔次太低,那些人根本就看不上眼。”時小念嗤笑,“所以我不敢再挑三揀四,我計劃好了,先就業再擇業。”
“後來呢?”簡皓追問,他仿佛能夠看見,這個堅韌的姑娘初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她所付出的艱辛與努力。
“後來?後來好了一點,盡管找工作依舊艱辛,不過我還是進入了一家私有企業。我對工作還算滿意,隻是我的上司,那個隨意揩油的混蛋,讓我一度想要殺人。”
時小念咬著牙,她恨恨地道:“我永遠都會記得,一個星期五,我留下來加班,路過他的辦公室,想要去交材料的時候,他關上門想要非禮我,我忍無可忍,最終胖揍了他一頓。雖然我承認出氣很爽,但是因此我再次丟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