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玩笑就是假話?
多少人心裏埋的秘密在玩笑裏偷偷告訴對方。
——我這時候看著低著頭。手心裏開始慢慢的滲出汗珠,一滴一滴的,從手裏滲出來,也從心裏滲出來。
我看不到墨易的樣子。我猜他又是斜斜鬆鬆地靠在床上吧,嘴角和唇角都很放鬆,沒有笑意也沒有愁容,淡淡的神色,仿若對世界不屑一顧。
“我的病恐怕你治不好。”果然,墨易的聲音也是淡淡的,不帶傾訴的欲望,也不帶隱瞞的意思。
“你說說看。”
我心裏顫動了一下,但是抬頭堅定的看他。
不其然就撞入他的視線裏。
他的臉微微朝下,剛好對上我的眼睛。她的肌膚,他的輪廓都一如既往,但他的眼睛格外的亮。那是一種認真的目光。我愣愣的看著。他的眼珠子真是黑的發亮,微微泛著不明的閃爍的微光。
忽然,他又把頭抬起來,一點緩和的時候都沒有。
“算了吧。你不懂。”
他的聲音裏多多少少帶著點灰塵的味道,像某件重要的多年前的物事,在某個暗無天日的角落裏塵封了很多年,打開的時候雖然難得雖然偶然雖然珍貴,也帶著無可挽回的無可奈何。
對了。就是這樣子的聲音。
墨易與我說過的,或者他出口的對別人的我聽到的所有的話的語氣,全都抵不上這一句。我聽到他話裏的時光。
“什麼東西我不懂?我偏偏懂呢?”
他低下頭,這次是很低很低,仿佛低到塵埃裏。
“醒醒。你的家庭很幸福吧?”
“……恩。”
“那麼你就是不懂。”他的唇角微微勾起,眼角毫無波瀾。是標準的嘲諷,肌肉配合的真是完美。
“你可以給我解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那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話就成了現在這樣的劍拔弩張。
“我為什麼要給你解釋?”墨易問我。
我竟一時無語。我覺得我的臉開始發燙,但又覺得心裏冷冷的,空落落的。
“我……”
“你根本不懂吧。你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有一個疼你的男朋友。”他說到這裏頓了頓,眼裏嘲諷的意味更深,“你就是活的太安逸,才會這麼多事。”
“我多事?”
“你不是多事嗎?”他的聲音又漸漸緩和下去,僅有的一點點的高亢的聲音在他並不好看的臉色裏也虛弱下去,變成了淡漠。
“我多事?我多事才丟下來那麼多重要的事情跑到你身邊來管你要死要活?”
“你就是多事。”他的聲音不難過也不悲傷。
我猛地站起來,凳子和地板摩擦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音。我一步一步的走了兩步定住,想回頭又不敢回頭,頓了頓,跑出去,連醫務室的門都懶得關。
如果別人為你做了很多,不管是奉獻了他的什麼或者貢獻了他的什麼,也不管有沒有成果,都不要輕易去否定。
狀似有道理的傷人才是最傷人的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