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雙閣……那個記憶中早已經被塵封的宮殿名稱,那個曾經居住十餘年的地方,那個曾經融滿了自己母妃血和淚的地方……
忽得想起陸昭純那一日臨走前的淡然神情,似乎從未有一刻覺得她是那般難以預料和捕捉。就像一隻早已經斷了線的紙鳶,漫無目的,也不受控製,就這樣越來越遠地與自己隔離開,再也見不到了。
前方已經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像是小聲低語又像是血肉摩擦。總覺得這樣的聲音無比熟悉,君逸塵本是快速的步伐越來越慢,到最後,竟有點不敢繼續了。
深吸口氣提上了內力,君逸塵幾個閃身輕點,便躍上了一邊的圍牆。宮牆多為堅固瓦磚,層層有序很容易隱藏身形。一方麵不打算直接跟慕綰傾起正麵衝突,另一方麵是著實不了解眼下到底什麼情況,君逸塵小心地前進許久,才穩了穩心神,探出了視線。
然,隻一眼,卻比任何時候,都讓他覺得觸目驚心。
陸昭純渾身是血地趴在地上,淩亂發線早已經遮擋得看不清她的臉。雙腿筆直地攤在地上,但凡習過武功之人,皆能明白那腳踝的經脈已經被人有心挑斷。後背像是經曆了鞭子的抽打,衣裳已然成了條狀,卻依舊堅挺在後背擋著那血肉模糊。雙手撐地卻分明看到骨節分明的嶙峋,十指緊緊扣在地麵,指甲斷了,手指爛了,血茫茫一片。
分明已經是命懸一線,分明已經沒有半點能力再去抗爭再去隱忍,君逸塵緊咬著下唇恨不得直接衝上去將陸昭純攬入懷中,卻在下一刻看到她忽然露出的神情時,微微愣住。
她,竟然還在笑。
那笑容無比純淨透明,就像是早就看清了眼前形勢和麵對的人,那種感覺就猶如看著螻蟻一般可憐可悲可歎,也難怪對麵的慕綰傾在見到她依舊含笑的表情後,繼續跳腳的憤怒。
“給我打!給我狠狠地打!”從未見過有哪個女人竟然這麼能扛得住,慕綰傾在憤怒之際竟然生出了幾分恐懼。總覺得今日若是不將陸昭純打死,有朝一日但凡對方能夠起身,那麼走向黃泉萬劫不複的將是自己了。
“都是死人嗎?”見著周圍原本冷淡的宮女太監竟是已經下不去手的模樣,慕綰傾再也顧不得什麼臉麵和分寸,自己上前從太監手中抽過了鞭子狠狠甩在了陸昭純後背。
仿佛再也打不出什麼,除卻沉悶的擊打聲之外,再也聽不到半分聲音。然而越是這樣越是心悸,慕綰傾隻像是發泄一般一鞭又一鞭地狠狠打在陸昭純身上,滿心皆是憤怒,卻還有一絲無人可知的悵然。
手臂再一次高舉,心道一旦這鞭下去定然一了百了。灌注了全部的力氣,慕綰傾隨手便揮了下去。
然而那眼看著那即將落上陸昭純後背的鞭子竟然被從旁邊揮來的力道震成了幾截。心中一緊,不由自主看去。誰知卻是比剛才的心情,還要驚恐萬分。
隻因為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下了早朝,“聞聲”而來的君祈羽。
冷漠目光從慕綰傾還未褪去張狂狠毒的臉上刮過,隨後漸漸轉移至那斷成幾截的鞭子。繼續右移,君祈羽瞳眸猛地收縮,竟也是看到陸昭純此刻模樣後,從心底發出的震撼。
“愛妃,你是不是,應該給朕解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了往日的寵溺和順從,君祈羽冷冷出口,目光卻絲絲寸寸滑過陸昭純滿是血跡的身子,眉宇之間越發緊蹙。
被點名自然不能再佯裝下去,慕綰傾急忙跪下,潸然淚下道:“陛下、陛下您聽臣妾解釋。是、是這個賤人和慕侍衛關係曖昧,禍亂後宮,臣妾看不下去,才打算出手教訓的。誰知她不但不認錯,反而氣焰囂張,臣妾想著要給後宮諸人提個醒,於是就……”
“哦?那還真是難為愛妃了,身處妃位竟然還做到這個份兒上,當真是讓朕欣慰啊。”冷嘲氣息絲毫沒有避諱,君祈羽目光掠過陸昭純緩緩落在了另一邊空蕩的城牆,隨後,冷然一笑,“看來朕是太放縱你了啊,竟不知這後宮需要你親手作為了。你當朕,當祺妃,當皇額娘,都是擺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