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被趕鴨子上架,陸昭純不得已埋頭領旨謝恩,但分明感受到了身旁君逸塵飽含的怒氣,甚至比之前慕綰傾給他的,還要濃烈許多。雖然被迫領了旨意,但陸昭純總覺得這賞賜來的有些突然。自己舞扇完全是代替君逸塵而為之,好賴總是請罪,何故一句話便成了恩賜?再加上如此名貴物品,這是在表現他對逸王府的親睞還是看出了自己這身份有什麼特別?
沒有回應,君祈羽心中到底怎麼想的,怕是隻有他自己清楚。見逸王府三位齊齊跪在地上不免惹得氣氛太過僵持,君祈羽打趣道:“二弟你這較真的性子,還真不適合參加宮中宴會。索性之前你次次缺席,不然都跟今日一樣,難免叫人不痛快了。”
語畢,在座眾人響應著這玩笑話哄然大笑,其中的假裝意圖太過明顯。唯獨君邪影和高台之上的慕綰傾沒有做出反應,前者是因為拿捏不準,後者則是沒有心情。
君祈羽示意宮中內監帶陸昭純前去領賞,歌舞升平,觥籌交錯,宴會自然繼續進行。適才發生的一切皆成了小小插曲,看得人覺得樂嗬,唯有當事人才知其中關卡精妙。
君逸塵坐回原位,不自覺拿起桌上酒杯開始狂飲。沈菲瀾在一旁瞧著心急,卻不敢插嘴說些勸慰的話,隻得小心伺候,每次隻倒半杯。二人叵測的表現殊不知全部落在了有心觀察的君邪影眼中,狠戾色彩一閃而過,對著身旁下人低語幾句,嘴角上揚。
此處的歡歌笑語嘈雜異常,當陸昭純跟隨內監越行越遠時,發現那笑意原來隻留在春熙殿前院。宮門似乎有著很好的隔音效果,門內門外,恰巧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小心地跟在後麵行走,夜晚的月色逐漸將地麵灑滿,陸昭純不敢再四顧張望,心中隱隱升起一種恐慌,一種來自夜晚不自覺的恐慌。
“你可真是好福氣,初次進宮就能得到陛下賞賜,要知道這可是宮中下人們期盼許久,都不一定能得到的。”許是瞧著二人行走太過空寂,內監不自覺地出聲,卻是羨慕夾雜著絲絲嘲諷。
“公公過獎了,今日恰好是綰妃娘娘生辰,陛下心喜,才讓奴婢撿著了便宜。不然,哪裏有奴婢的份兒,定然是先緊著各位公公的。”雖然是頭次進宮,但陸昭純在逸王府好歹也算學到了不少為人處事的方法,這段說辭便是其中一種,意在貶低自己,抬高他人,以此來使自己避開鋒芒。
隻聽那內監不緊不慢地輕哼一聲,似是在回答“你明白就好”。然而沒走幾步,那內監像是感歎般地再度開口道:“不過灑家在陛下身邊伺候這麼久,也沒見著誰一撿就撿著這麼大恩賜。說起那‘斐山羅衣’呀,可當真是件寶物。聽聞綰妃娘娘跟陛下要了好幾回都沒要來,誰知道就這樣賞給你了。可惜……可惜了。”
沒有聽進他最後諷刺般的可惜,陸昭純的意識全部被那句“綰妃娘娘都不曾要來”所占據。她雖知道“斐山羅衣”必定是個寶貝,可為何慕綰傾都要不來的東西竟會落在自己頭上?她絕不相信是走了狗屎運那麼簡單,君祈羽的心思似乎比君逸塵還要高深莫測許多,不然這舉動到底為著什麼,她怎麼就是想不明白?
幽長的回廊也不知走了多久,之前的嘈雜歡聲已完全聽不見。再拐了幾個彎子之後,內監示意她先去前方那朱紅色大門等著,自己先去旁邊的暖閣找看門的守衛拿鑰匙。夜色寂寥,頓時就剩下陸昭純一人,不免有些空蕩。
心中落差越發大了,陸昭純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好像一直未見那內監回來。長時間的站立讓她的腳開始發麻,想著對方所說的暖閣應該沒有多遠,鼓了鼓勇氣,陸昭純便親自躍下準備走去看看。
然而行走不到十步便不得已停下,隻因那內監沒有說清到底是左邊還是右邊。四下張望一番,似乎右邊的不遠處有光亮閃過,陸昭純定了定心神快步前去,卻不知道夜晚在宮中行走,往往就是最大的禁忌。
周邊的假山和林草似乎變得多了起來,陸昭純總覺得這個擺設布置有點像逸王府的花園。懷疑自己是否走錯路,陸昭純停下,欲轉身回頭重新尋找。卻不知五六步回轉的距離,便聽見前方空地處,傳來一道聲音。
“慕綰傾,你到底要我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