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放空的狀態被長孫婉碧的問話打斷,陸昭純側頭看著對方不同於往常沉穩的擔憂模樣,輕聲開口:“我有什麼資格責怪他,他是王爺,高高在上,手中握著別人的生殺大權,我不能,也不會反抗。”說著,將臉上殘舊的麵具揭下,戴上新的,“長孫姑娘不必一個問題來回問幾遍,於我,答案都不會有任何變化。你也不用憂心我會因為一時怨恨做出什麼事兒來,我沒那個精力,也沒那個能力。”
相當冷靜地避開了問題主心,陸昭純回答的可圈可點。對於君逸塵一切的感官可能就到此為止了,而對於長孫婉碧,她也實在不想耗費過多感情。這裏生活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她若是再放真心進去,未免太傻了。
“那……麵具戴好便出來吧。王爺要你和瀾夫人今日進宮,時辰也差不多了。”多呆一刻便是多尷尬一分,長孫婉碧明確看出陸昭純對自己有心回避的距離,於是隻好提醒了一下出行計劃,便退了出去。
淡藍羅裙,丫鬟發髻,平庸麵具下是一張暗藏著傾城模樣的臉。陸昭純望著鏡中的自己,何其熟悉又何其陌生,想到今日或許就能夠見到那擺布自己命運的女子,心中厭煩忽然加劇,卻原來自己也是一個善妒的女人。
說不清是為了自己可悲的命運而厭煩還是為了君逸塵的癡心而厭煩,陸昭純想著自己畢竟是一個下人,沒必要多做修飾便徑直走了出去。門外準備妥帖的沈菲瀾已經候著,依舊是一身碧色,卻多了許多配飾點綴。尤其是發絲墜到眉心的一顆寶石,將她全身氣質拖得更高。
“瀾夫人好雅清。”讚美一句,陸昭純道,“不過今日是綰妃娘娘生辰,如此打扮會不會太素?”
沈菲瀾搖了搖頭道:“我隻是個妾室,今日能跟王爺一起進宮,不過是看在我曾伺候過太後娘娘的份兒上。左不過就是個配角,何必花那心思?”
忽然有些明白她的苦心,雅清中帶著高貴,無非是想證明君逸塵待她很好,將她視若珍寶。可事實不過是給外人製造的假象,沈菲瀾在君逸塵麵前,根本就是空氣,未涉及到宮闈之中,絕不會被記起。
自嘲地笑笑,陸昭純攙扶著沈菲瀾上了馬車。而另一側,君逸塵躍上一批棗紅色駿馬,英姿颯爽地向著那許久未涉及的地域跨進。個人自有個人心思,陸昭純被迫允許與沈菲瀾同坐在馬車內,寒暄幾句後便是長久的沉默。不知要走多久,陸昭純閉目養神,心卻一直都不平靜。原本對慕綰傾的好奇此刻全都被自己調動出來,那樣一個傳說中的女子,到底與自己有著怎樣的不解之“緣”?
也不知過了多久,搖晃的身體總算可以停下。馬車外小廝的低語讓陸昭純迫不及待。率先跳下馬車,望著紅牆高瓦的幽深,心頭忽然生出幾許熟悉之感。仿佛在記憶的最深處,她也有幸見識到這樣的風光。
“很熟悉嗎?這紅牆還是前朝皇帝耗費千兩銀錢從極北之地運托來的塗料製成,冬暖夏涼,他倒是滿會享受。”
君逸塵的聲音中說不出的嘲諷,陸昭純有禮地福了福身子,眼睛都不抬一下:“多謝王爺普及,昭純受教了。”說罷,也不理會君逸塵瞬間冷下來的目光,湊近馬車將沈菲瀾扶了下來。
即刻便有宮中內監上前領路,麵對著君逸塵難保不是點頭哈腰,話語諂媚。見身邊跟著的是沈菲瀾時,也是一臉媚笑的套套近乎,多加讚揚。陸昭純作為下人隻能跟在身後,心中卻覺得很是無趣。
有點懷念自己的師傅和師兄,起碼在穀中的那段日子她不諳世事也沒什麼特別討厭的。可是來到這京城短短不到一月,性格越發挑剔,心思越發莫測,連人,也越發矯情起來。這樣的自己讓她討厭,可是無法避免。因著隻有如此性格才能確保平安無事地生活在君逸塵身邊,陸昭純沒得選,隻好順從接受這不近人情的冷酷變化。
“二哥說話真是守信,多年不肯參加宴會,竟然也會來,看來當真是把那日的酒話當了真,給弟弟麵子了。”
慢行的步子被身後傳來的男聲打斷,三人不用回頭也聽出是君邪影帶著邪氣的聲音。君逸塵麵上不動聲色閃過不悅,轉身時卻含著笑臉:“這麵子哪裏是給五弟的,今兒的東家是陛下,要給,也是給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