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本想第二天再動手,四處閑逛之時卻見白羽卿與一個像是賬房先生的人一道離開,意識到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便決定提前動手。但,得手之後,他卻完全沒有之前以為的那樣酣暢淋漓。
現下,沐之身側人來人往,他卻無暇顧及,隻是癡癡盯著麵前的夕陽。
它斜臥在遠山雲影之中,讓周遭每一層的天空都染上了不同的顏色。殘陽如血,雲如火煉,幾縷紫色橙色還纏繞在四邊。錦坊開在了天邊。
沐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光潔的手,似乎染著淡淡的紅。他一時恍惚,不知是落日映彩,還是……
他抬首,整個世界都蒙著淡淡的橙芒,
但不是紅色,他想,於是再度伸出了手,眯眼對著落日,細細看著自己的手。
現在是猩紅了。
手上似乎也傳來了黏糊糊的感覺,但沐之又清楚地明白自己看到的、他感受到的一切都是錯覺。
他努力晃起了頭,恨不得甩開自己全部的頭發。他低頭,蹲下,滿是鮮血的手掌覆上了他自己的臉。東邊的黑色愈來愈深沉,逐漸向西蔓延開來。
幾個行人停住了腳步,沐之聽到有人道:
“小兄弟,哪裏不舒服?可是中了暑氣?”
“孩子,這邊東市裏有好些醫館,張記不錯,收的也銀子不多。要不要叔帶你去瞧瞧?”另一個年邁而和藹可親的聲音響起。
不遠處一間客棧的三樓,正支著窗戶。窗邊一個氣質清冷孤傲的年輕人凝望著街邊的幾人,轉頭道:“景叔,小少爺看起來不太好。”
“唉,把他帶上來吧。”
說話的這人麵容蒼老,看起來五六十歲,躺在一張特製的藤椅上,他身旁坐著一個恬淡的女子。
“是。”那年輕人答應了,便順手放下窗子,轉身出了房間。
“不……不要緊……”沐之勉強道,“我無事。多謝幾位了。”
他的臉依舊沒有抬起來,頭發飄散下來,蓋住了他的手臉。他的聲音在壓抑之下悶悶的,甕聲甕氣。
“那不成啊,要不……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沐之滿心煩躁,他突然想站起身來,喝罵一頓那群多管閑事的家夥。
一隻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沐之終於起身,怒視著那人。對方卻似是熟人,沐之腦亂如糨,一時分辨不出他在哪裏見過。
但那人手勁奇大,內力定然深厚。沐之被他死死鉗製住,一時竟無法動彈。
“我家少爺,自幼的老毛病了,並無大礙。我這就帶他回去,謝謝諸位關心。”那人的聲音富有磁性,卻透著不易親近的冷漠。
“噢,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圍觀的幾人便都散了,按住沐之肩膀的那人依舊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道:“你二叔找你,就在此間客棧,隨我來。”
沐之腦子裏沒有聽進去幾個字,隻是渾渾噩噩地跟著那人,一步步朝那客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