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顧鐵忽然身體一僵,低聲道,“等一下……”
沒有理會他,顧問繼續講述自己的過去:“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是一國的君王。我姓夜,據說這是一個非常古老的姓氏,來自一個非常強大的家族。我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頭戴冕旒,身穿黃袍,俯視一殿跪拜的臣子。窗外天色未明,透過窗欞能看到晨曦裏安靜的城市和天際矗立的高塔,我明白我已經統治這個東方國度幾十年,我是睿智的、仁愛的天賜君王,我站起來,宣布早朝解散,準備車馬想要出宮巡視。我喜歡這種感覺,但感覺並未持續太久,我坐上馬車,在一百六十名禁軍的環繞下離開南華門,沿著中軸路向前行駛,百姓匍匐於路邊,山呼我的名字,我知道他們是發自內心地愛戴我,於是掀開窗簾向他們揮手致意。我愛這座城市,這個國家,這整肅的街道和良善的臣民。下一瞬間,黑暗將我籠罩,我知道短暫的輝煌行將結束,我將失去一切。光的門開啟,我重新回到那條狹窄、窒息、痛苦的管道,回到那間冷冰冰的實驗室。‘又失敗了嗎?’,穿白大褂的人們說,‘同步率還是不夠,還是按照老辦法進行腦剝離,然後進行化學刺激以改變譜調吧。’‘可是這樣做從未成功過,是否我們的思路錯了?’‘兩條路齊頭並進,總有找到真理的時候,這是集阿斯蒙蒂斯、路西法和利維坦三個部門最高科研力量的終極試驗,必須成功,不能失敗!’‘……當然。’”
中國人顫抖著伸出手指,指著對麵黑暗中的人:“等一下……”
“你絕對猜不到後來發生了什麼。試驗失敗了,我的大腦被裝進塑料容器丟進醫療垃圾箱,被廂式貨車運往處理中心,等待下一批焚燒。我沒有死去,——或許是容器裏殘存的富氧溶液暫時維持了腦細胞的活性,我失去了所有的感覺,隻能盡量想著‘有人來救救我吧!救救我,救救我……’。”男聲說道,“奇跡出現了,有人聽到了我的呼喚,一名左岸的居民,在外麵世界搜集必要生活資料的別動隊隊員聽到了呼喚,他正巧在醫療廢料處理中心附近,循著我的召喚尋找而來,在閘門開啟之前按下了焚燒爐的停機按鈕。他將我的大腦帶回左岸,這裏有著全世界最頂尖的腦外科醫生、生化循環工程師和工科專家,他們救活了我的大腦,還做了很多事情,讓我能以現在的姿態苟活於世上。如今想來,這或許是對我的一種考驗吧……作為報答,我將世界的終極意義傳達給了左岸,是這段經曆,造就了現在的左岸,這個徹底解脫的地下社會是我最自豪的創造物啊……”
顧鐵忽然叫道:“我知道了,你兄弟會試驗的受害者,他們想將你強行植入‘世界’,獲得身份與地位,這是利維坦的工作範疇……但我有兩個問題想問,請一定要回答我!第一,你穿過‘管道’進入另一個世界的感覺,我覺得非常熟悉,似乎喚醒了什麼沉睡的記憶,請詳細向我描述這段經曆!第二,你說窺到了世界的終極答案,那個答案是什麼?現在的左岸又是憑借什麼找到徹底解脫?”
阿齊薇從而感到身旁的男人如此慌亂,即使麵對強大無比的神之子他也未曾丟失本心,但現在顧鐵的手正在出汗,身上肌肉因緊張而顫動不停。
“……我拒絕。今天已經說得足夠多了,我們隻是偶然遇到的過客而已。我隻是想告訴你,你並不是這條毀滅之路上唯一的先知,總有一天,我們會再次遇見,那時在告訴你這些答案吧……”男聲逐漸低弱,顯示這場對話已經結束。
顧鐵撲過去,摸到冰涼的玻璃表麵,“喂!不能這樣有始無終,顧問,說話啊!說話!”
這時阿齊薇終於按捺不住,按下壓電發火器的開關,無燃料發火器憑借點燃電弧火焰,藍紫色火焰照亮前方。透明的棺材出現在眼前,一顆孤零零的大腦懸浮在空中,被無數電極支撐著,金色的導線密密麻麻編織成一個人形的輪廓,大腦就擺在人形的頭部位置。假人的身體是中空的,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電弧在黃金導線之間閃爍不定。
“那麼,再見。”合成音最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