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客人們的詫異,車夫老王解釋道:“這兒是南壹驛,曾經和南貳驛一樣是個挺繁華的驛站小鎮。從這兒向東五裏路有一座老城喚作‘同是’,背靠東陰山,出產南商國最好的銅礦石和煤炭,幾百年來都是富裕之地。後來煤礦挖空了,銅器也逐漸被鐵器替代,同是城就衰落下去,最終被人們廢棄成了一座死城,這座南壹驛也一下子失去了作用。因為距離睢陽城北南貳驛隻有一百多裏距離,幾乎沒有馬車會在這兒停留過夜,南商國就下令取消了這座驛站,這裏也就沒了人煙。因為我們要去往鼉桑方向,明天要趕過一個很危險的山口,今天晚上不能走夜路,所以就在這兒湊合一晚上……這樣說,客人們明白了嗎?”說完話,他操縱著馬車拐彎到旅舍後麵去了,原來車頂上裝著舵輪,操縱起來跟開船差不多。
望著夜幕下陰森森的鬼樓,約納咽了口唾液,龍慎鱗倒是顯得有點興奮,對練習陰影藏身之法“瞽龍”的他來說,黑暗簡直就是天然的庇護所。“嘖嘖,這麼黑怎麼搞?”巴斯達大師不耐煩道,“約納,你能不能……對了,我這有個小道具。”他從法袍袖子裏掏出一隻小木管,擰開來一搖晃,裏麵的白磷點燃了沾著植物油的燈芯,火苗著了起來。“好多啦,都跟我來吧。”他舉著引火器,大搖大擺走進了旅舍。
黑衣人瞧著約納,想要說點什麼,瞧瞧四周,又顧慮地閉上嘴巴。占星術士忽然靈機一動,故意放慢步伐,用腳在地上畫了幾個圖案,又畫出一個箭頭來。圖案是有著三道波紋的橢圓形、一個沙漏和一隻眼睛,箭頭指向旅舍斜對麵的一座廢棄小院。少年特意等了幾秒鍾,確定維特·維特森看清楚了,然後用腳將圖案抹去。三道波紋橢圓是西方大陸代表“麵包”的特定符號,在所有聖公會發放免費晚餐的聖餐點都能看到,意思是“晚餐”。沙漏是西方的標準計時器具,倒立兩次、讓細沙完成一個周期流動的時間是一個小時,意思是“一小時後”。眼睛意味著“見麵”,而箭頭當然指向見麵地點了。如果是西大陸人,沒道理看不懂這麼簡單的暗號。果然,黑衣人向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占星術士長出一口氣,跟著龍慎鱗走進旅舍。與東方的大部分建築一樣,這棟小樓的一層是挑空的,擺著幾張幾套落滿灰塵的桌椅,一隻不知什麼小動物的屍體倒斃在屋角,早已被風幹,通往二層的樓梯被蛀得不像樣子,不知道能不能撐起成年人的體重。
微弱的火光照亮一張僵硬的大黑臉。“都過來坐吧,意外地有情調呢。”巴斯達大師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張板凳上,引火器擺在桌上,照亮方圓幾碼的空間。約納慢騰騰走過去,被空氣中腐敗的味道嗆得直咳嗽。“坐吧坐吧,我已經擦過桌椅了。”魔法師得意地說,“用那玩意兒。還挺吸灰的。”他指著那風幹的動物屍骸。
四個人終於在桌前落座,占據了方桌的四個角落。“我對吃的東西非常講究,吃東西的環境嘛……這樣已經算是不錯了,希望晚餐不要讓我失望啊哈哈哈。”巴斯達大師毫不在意地撣去尖帽子上的一縷蜘蛛絲,發言道。
“這地方有點古怪。”龍慎鱗說,他的半個身體都隱藏在黑影裏,看起來模糊不清。
“古怪的不知這個地方而已吧……”約納說。他感覺汗毛直豎,覺得肯定會有點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隨便怎樣。”維特·維特森冷冷地說。
“久等啦!”這時候樓梯嘎吱作響,四個人一齊扭頭望去,發現車夫老王托著個托盤從二樓慢悠悠走了下來,“我剛才上去檢查一下房間,兩間客房沒問題!晚飯就是涼酒、肉脯、油餅和生蔥,各位客人湊合著吃,明天晚上就可以好好吃飯了。”他走過來,把托盤放在桌上,拱拱手:“我還要照應那頭畜生,就先走一步,明天早上我來喚各位起床,——如果各位還能起來的話。對了,記得子時、醜時千萬別到後院去啊,做法被打擾的話,那頭畜生……”
話音猶在,圓臉的車夫已經晃悠悠離開了房間。
沒跟別人客氣,巴斯達大師已經抄起油餅夾著肉脯和生蔥大口嚼了起來。這時候,約納忽然愣住了,他想到了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