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真的被子彈擊中一樣,黑發男人整個身體彈了起來砰然倒地,雙手抱頭發出淒厲的慘叫。德沃魯關上車門,發動電動沃爾沃轎車駛向前方,後視鏡裏,那條人影像離水的魚一樣翻滾、彈跳,扭曲地掙紮著,渾身沾滿了腥臭的尿液。“又要被議長大人訓斥了,唉。”金發男人歎口氣,調整一下後視鏡,深深踩下油門。
一個小時後,沃爾沃S80轎車緩緩停在紮門烏德市的大街上,德沃魯走下汽車,四處打量。街道上一個行人都沒有,這裏的戒嚴還沒有解除,每一個主要出入口都設有哨卡,隻讓進、不讓出。車一停下,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就圍攏過來,謹慎地盯著這個金發碧眼的歐洲人。“證件?”一名士兵伸出手。
德沃魯的眼神向遠方飄去,士兵們不由自主地隨他回頭望去,並沒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等回過頭來,眼前已經失去了人影,身材完美的金發男人已經不知所終。“混蛋……”士兵立刻拿起對講機向主官彙報,在通訊裝甲車中待命的少校軍官不敢耽擱,當下撥通了負責此次行動的軍區副司令的電話,“唔,唔,明白……”在軍用電話中答應了幾句,少校放下聽筒:“通訊兵,向所有士兵傳達命令,關於一名身高185米左右、金色長發的日耳曼人……”
此時來自歐洲的特派員不緊不慢地走過那家蒙古餐館,沿著小巷拐到餐館的後門,他在一扇打破的玻璃窗前停留了一下,伸手撫摸窗欞上模糊不清的腳印,微小的電弧劈裏啪啦在掌底閃現,一線青煙升起,德沃魯鼻子抽動兩下,點了點頭。
他開始沿著貧民區破敗的小巷前進。此時是下午四點左右,由於戒嚴,所有居民都回到了自己的窩棚,貧民窟變得嘈雜、喧鬧,空氣裏充滿高度燒酒、劣質卷煙和酸羊奶的味道,混合著垃圾的臭氣,像毒氣一樣令人眩暈。一名醉漢搖搖晃晃從巷子那端走來,肥胖的體形幾乎堵滿整個小巷,“讓開。”德沃魯簡短地命令道。
醉漢抬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滿不在乎地嘟囔了一句什麼,繼續朝他擠過來。
“讓開。”德沃魯重複了一遍。不同的是,這次他放開了身體表麵的電荷屏障。每個人都有獨特的氣味,來自各種表麵分泌物和荷爾蒙激素的獨特味道能夠體現人的身體狀態,是無法抹去的天然氣味指紋。德沃魯的體表時刻覆蓋著一層電荷,創造出薄薄的電離層,藉此將自己的氣味分子破壞、稀釋,消除於無形。當然,在某些場合——比如現在——就沒有這樣自我保護的必要了。
潛藏在基因裏的恐懼占據了流浪漢的身體,急速分泌的腎上腺素讓他心跳加快、口幹舌燥,被酒精扭曲的視野完全模糊,現在這名蒙古人唯一能想到是事情就是逃跑,丟下酒瓶,跑得愈遠愈好。來自遠古狩獵時代的恐懼,麵對無法戰勝的強大野獸的恐懼,為了盡可能延長生命而激發的有益的恐懼……盡管現代人已經拋棄了野獸的身份,但已經鈍化的狩獵基因有時還是會自動出現,保護懵懂無知的文明人類。
麵前穿著合體西服的並不是人類,而是怪獸,洪荒時代的可怖怪獸……流浪漢撲通一聲坐倒在地,雙腿不由自主地抽搐著,在滿地垃圾裏蠕動著後退,他充血的眼睛看不清德沃魯的樣子,視野裏卻充滿無比巨大的捕食者形象。
“省了很多麻煩。”金發男人微微一笑,抬腳從他身上邁過。窗子砰砰地連續關閉,四周變得安靜起來,貧民窟的居民們嗅到了不詳的味道,開始瑟縮在狹窄的鬥室裏閉上眼睛,等待噩運從身邊經過。不知誰家的孩子發出一聲哭叫,母親立刻捂住孩子的嘴巴,把哭聲扼在掌中。
當狼衝入羊群的時候,綿羊不會四散奔逃,恐懼讓它們無法挪動身體,隻能靜靜等待捕食者選擇獵物,並祈禱那個獵物不是自己。人類如同這種被圈養太久的動物一樣,在絕對強大的存在麵前,根本消失了反抗的勇氣。
“這邊嗎?”德沃魯拾起一粒黃銅彈殼,抬頭望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