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幾分鍾後,幹草叉的夥伴們來到激戰發生的峽穀入口,屍體、碎石、星光下閃亮的斷劍構成殘酷戰鬥的遺跡,約納再次點燃照明星陣,忍住惡心,低頭在屍堆裏尋找線索。
“這邊。”龍姬在一旁揮手。十幾具破碎的屍體鋪成血肉的紅毯,能夠大致看出,這些藍勳士兵的致命傷是X形斬斷身體的刀痕。沿著屍體向前三十碼,來到一堵岩壁前,岩石上用鮮血畫著一個圖案,短短幾個小時,血液已經變成深褐色,看起來詭異莫名。
約納舉起法杖。那是一個振翅欲飛的鳥形圖案,耶空在低級軍官身上發現的紋身。潦草的圖畫下麵用刀刻著一行字,每個字都深入岩石: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
占星術士學徒不解地抬頭望向埃利奧特,玫瑰騎士搖搖頭:“這應該是南方古國的佛偈,講的是佛國所說的‘因果’,具體的含義,我們也不能解讀。耶空閣下似乎想告訴我們,他去尋找有關這個紋身的業因,不必等待;如果我們的業果仍然糾纏在一起,在某時某地,終會再見。”
“是這樣嗎……”約納喃喃道,“他自己去了什麼地方……還要尋找他嗎,埃利?”
“不,我們現在返回櫻桃渡。”玫瑰騎士目望西方,“現在距離戰鬥發生已經幾個小時,紮維帝國的收屍隊應該快到了,在完成瓜達爾小隊第一場伏擊犧牲者的掩埋和超度後,他們會出現在奇跡草原。我們如今基本失去了戰鬥力,麵對大量的掘墓人和隨軍牧師,沒有任何勝算。”
龍姬拍拍約納的手臂:“放心。對耶空來說,他一個人行動,會比有我們在身邊時顯得更強。”
“好吧。那,我們回家。”約納躊躇半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回程是一場沉寂的遠行。疲憊的占星術士學徒無法再驅動照明星陣,法杖成為他賴以支撐體重的拐杖。沒有人說話,腳步聲沙沙響著,前方是無窮無盡的岩壁,頭頂有一線星光。不知紮維軍隊是否已經到達櫻桃渡?從席瓦的眼淚去往櫻桃渡,是快速行軍五個小時的腳程,倘若言靈術士哈薩爾欽稍微拖延第一中央軍的步伐,那敵人很可能無法在子夜之前抵達渡口,也就是說,A51幹草叉的任務,有很大可能成功。
但他們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室長大人永遠安眠在野花盛開的地方,雇傭兵戰士瓜達爾在不遠處陪伴;西格瑪·樹蛇和奧密克戎·洞馬像流星一樣隕落,加上生死不明的墮落暗火法師傑夫塔,約納闊別多年的故人。
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對不起。”龍姬側過頭,用柔柔的眼神看向他,“這一切都因我而起。如果我不是一定要取得那張船票……”
“你說,室長大人是不是一早就想到這樣的結局?”約納忽然問道,“總覺得出發時,他就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
“或許。”東方女人低下頭,發線中的銀鈴被夜風吹響。
一行人慢慢走在幽深的峽穀,忽然幾具屍體出現在路旁,銀甲藍袍,正是第一中央軍藍勳兵團的步兵。幹草叉的夥伴們對視一眼,“是哈薩爾欽。”
前方還有更多屍體,多數人是被頭頂的落岩砸碎頭顱而死,在狹窄的穀底,言靈術士對岩石的控製成了可怕的狙擊武器。並沒有太激烈的戰鬥痕跡,沒有軍官的屍體出現,同樣,也沒有哈薩爾欽的遺骸。
“給敵人造成混亂以後,他應該全身而退了。哈薩爾欽閣下是一位真正的強者。”埃利奧特不禁道。
途中簡單吃了一些幹糧,幹草叉的夥伴們繼續向櫻桃渡進發,由於獨角獸和約納的傷勢,他們的速度比來時慢了幾乎一半,當終於看到峽穀前方的出口時,已經是子夜後三個小時,渡船約定起航的日子,4月27日的淩晨。
聖河彼方洶湧澎湃的奔流聲傳入耳鼓,與此同時,還有天際明亮的光芒。是火焰,一場大火正在櫻桃渡熊熊燃燒,無論是無權者的窩棚區還是鎮內的石製建築,全部在火焰中呈現焦黑的輪廓,滾滾濃煙遮蔽星空。
烈焰照亮幹草叉夥伴們震驚的臉。
“10月29日,火焰降落,河水遭到玷汙……”
約納顫抖的手按住胸膛,他的衣袋裏,幾頁殘紙正發出冷冷的嘲笑。
預言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