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聲,屋門被踹開了,柯沙瓦晃悠著頭發胡子亂蓬蓬、帶著占星術士黑色寬邊帽的腦袋,鬆弛的眼瞼底下燃燒著怒火,含混不清地吼:“年輕人,你拿什麼賠償我寶貴的睡眠?用你花了兩年時間還找不出規律的第一宮對星?要不是協會學術審核委員會規定學徒晉升是導師升星的必備條件之一,你現在還跟著你的農夫老爹在苜蓿田裏捉蟲子呢!”
約納低著頭,恭恭敬敬地說:“對不起。老師,我要走了。”
“走到哪裏去?”柯沙瓦愣了一下。
“櫻桃渡。原諒我不能告訴您為什麼。另外,很高興看到您還是您自己。”約納盯著導師尖尖的鞋尖,小聲說,覺得鼻子有點酸。
柯沙瓦揪扯了幾把自己亂糟糟的胡子,若有所思地問:“你今年16歲?”
“17歲。”約納回答。
“好吧。每個占星術士學徒都有遊曆的權利,夜空再迷人,也不能把人關在占星術塔裏一輩子,再說,春天是發情的季節。”柯沙瓦點點頭,嘟囔著說。“不過,現在可不是春遊的好時機。我被你吵醒之後,通過占星術協會的通訊星陣剛剛得到兩個壞消息。”
“第一,紅石堡被燒毀之後,占星術士協會辦事處隨著新任女王——溫格四世女王,也就是溫格三世的姨媽,溫格二世的妹妹,不知道你聽懂沒——及衷心的保衛者們向南撤退到巴拉澤爾王國,也就是說,你走到巴拉澤爾境內才能得到協會的幫助。”
“第二,紮維帝國的白癡暴君耶利紮威坦單方麵宣布撕毀《聯合特赦法令》,停止戰爭期間對五大協會成員的赦免,協會高層的大人物們正在沒日沒夜開會想對策,據說已經有多處魔法塔與數理學會和總部失去聯係,一百年來何時出現過這樣的情形?整天搞什麼學術評定,協會已經屁大點威懾力都沒有了。”
“也就是說,你一個人出去遊蕩,很可能有兩個結果:第一,被饑餓的農夫用幹草叉捅死,掛在農場門口風幹成為食物;第二,被地行龍騎兵用龍槍捅死,擱下頭顱掛在鞍上成為戰利品。等你到了我的年紀就會知道,這兩個選擇都不怎麼美妙。”
約納目瞪口呆的聽完這一段話,後背密密麻麻出了一層冷汗。
柯沙瓦在小屋裏四處看看,似乎從胡須裏麵露出一個笑容:“不過鑒於這個世道的混亂,星術士塔也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沒準明天耶利紮威坦本人就會帶著他的黃金地行龍騎兵隊把這裏踏成平地。年輕人,你走吧,帶著我布置的作業,一年的量。另外,再送你一個臨別禮物。”約納沒來得及表示什麼,柯沙瓦老頭一把抓起冒著白煙的蒸汽傀儡,以和年齡不相稱的敏捷步伐後跳兩步消失在門外。
塔頂占星術實驗室響起叮叮當當的響聲,約納不知所措地站在小屋裏,不知該作何反應。
半個小時後,柯沙瓦的聲音響了起來:“年輕人,帶著你的行李,上來。”
約納背好鹿皮包,用法杖挑起包裹,沿樓梯盤旋到頂層,敲敲房間門,門沒關。
空闊的實驗室被透明天頂投射的陽光照得清晰明亮,灰塵在陽光裏上下飛舞。
“這邊這邊。”老頭的聲音傳來,約納循聲繞過大望遠鏡,來到占星術士塔頂的巨型露天平台。如同老頭胡子一樣亂七八糟的古怪實驗器具後麵,柯沙瓦坐在平台邊緣,肥大法袍的下擺在紅土平原的晨風裏飄搖。
“這是給你的家庭作業。”柯沙瓦指指地上的幾個手抄本,“都是算術題,你的計算能力太差勁,在我見過的占星術士裏麵,隻有我自己比你更笨,你能排第二。”然後又指指一堆古怪的鋼鐵,“這是臨別禮物。別謝我,要謝就謝‘瘸腿亨利’的主人吧,那個老王八蛋沒準當初就想到了這一天。”
約納花了很大力氣辨認那堆東西,可以看出,核心是他心愛的蒸汽傀儡玩具,周圍訂上歪七扭八的鐵板,又以交錯的鐵管加固,鐵管上綴著幾條褐色的牛皮帶。
老頭把他拽到身邊坐下,用那種改不掉的含糊聲音說:“我年紀太大了,總記不住事情,想不起來我像你一樣年紀時是什麼摸樣,不過我記得,那時候我有個最要好的朋友叫做亨利。他是農場主的兒子。我們都喜歡擺弄機械,在農場裏人力觀察抽水機工作,一看就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