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雪無痕(1 / 1)

入冬了,第一場大雪將城市銀妝素裹,我的那些話還一直被套牢著,這期間,我到廣場去找過幾次那隻跟我打賭的鴿子,但都沒找到,我向廣場上的另一隻鴿子打聽,那隻鴿子用鳥語回答我,你說的是大毛吧,它已經飛到另一個城市去了,說是在這兒沒人聽它說話,氣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我的母親心髒病發作了,住了院。這個母親自然是指我的養母,自從我知道她是我的養母後,我對她的情感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我辦了公司後,就索性買房自住了,家也很少回。

我趕到醫院,母親正躺在病床上,她的頭發花白,臉上皺紋密布,她的蒼桑讓我的心一下子酸了,我撲到她的身邊,說,媽,兒子工作太忙,沒能回來看你。母親用她的那雙粗糙大手撫著我的額發安慰著,平兒,這是我的小名,母親一直這麼叫我。這麼多年來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肚子裏裝了不少苦水,說出來吧,說出來就會好受些。當初我告訴你是我的養子時,我本來也不想說的,可話沉在肚子裏,讓我夜夜睡不著覺,直到向你說出來後,我的心才安了下來。

我想告訴母親說我已經找了很多傾訴對象,可無人傾聽啊。但這句話最終還是被我忍下來了。母親的心髒病很重,幾次都是與死神擦肩而過,我不能讓她再難過,我得幫她找尋溫馨的記憶。我向她回憶起了我的童年,我說童年時最喜歡冬天了,冬天可以堆雪人,可你一到冬天就犯愁,因為冬天我就沒厚衣服穿,你狠了狠心,把你的棉袱剪小了給我穿,你卻穿著單薄的衣服過了一冬。

母親的眼裏淚光閃動。她用眼神示意我說下去。

我說我得知我是抱養的消息時,那一刻我真的崩潰了,在學校裏我抬不起頭,別人隻要在我後麵悄悄說話,我就以為是他們議論我笑話我。我曾經有幾次坐到了太陽湖邊,想跳進去了此一生……

我找到了感覺,肚子裏的話汩汩而出。

我談了十三次戀愛,每一次戀愛失敗後,就像刀片一樣割著我的心。我既恨你和父親,沒有讓我過上不受歧視的生活,可我不得不感謝你們,沒有你們,我就不會讀到大學,想起上大學時,你省吃儉用,還偷偷去撿破爛來供我讀完大學……

母親的眼眶潮濕,我的眼淚也從眼眶中溢出,母親伸出枯槁的手替我拭淚,她沒有出聲,她怕驚動我,我接著往下說,我說到了我的結婚和離婚,說到了我的失業和創業,說到了我的煎熬和艱難,說到我幾次偷服安眠藥。我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流利,說話間,我不知不覺地從母親的身邊站起來,在室內踱來踱去,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陰冷一會兒溫暖,雙手也配合著語境語調做著不同的手勢,講到高興時我雙手揮舞,講到傷心時我雙手錘胸,講到激動時我左手成拳右手成掌地拳掌對擊。

肚子裏的話漸漸地跑空了,我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我講到我現在的成功時,已經接近於尾聲了,而這時城市的鍾聲也敲過了淩晨兩點,不經意間,我講了七八個小時。我這才發現母親無聲無息,我以為她安然入睡了,走過去想幫她掖掖被窩,站到她的麵前時,我驚呆了,母親雙手捂胸,臉上布滿痛苦的表情,她的呼吸已經停止了!

醫生迅速組織搶救,幾次強力電擊也無濟於事,一個女醫生責怪我,你是怎麼照顧病人的,要是早發現還能搶救過來。

淚水無聲地從我的臉頰上劃過,母親這時卻已經不能用她的手替我拭淚了,為了不打斷我,母親愣是強忍著病發,也沒有**一聲。

母親走了,這個世界上惟一成為我傾聽者的人走了,我的心空蕩蕩的,感覺靈魂已經出了殼,追尋著母親去了另一個世界。

雪,還在無聲無息地飄落。大街上積雪很深,大街上幾無行人,我走過大街時,回過頭看到背後留下的歪歪曲曲的腳印,我打開手機,啟動攝像功能,借著身後微弱的路燈,將我的腳印一行行地拍下來。

明天,不,也許就是馬上,這些腳印就被新落下來的雪所覆蓋,潔白的雪被上絕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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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