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師傅那天交給她的圖紙上清楚顯示著她們見麵的地點是個山頂,山林茂盛,無邊無際。山下沒有什麼村落,更沒有人家在此居住,山腰上有股清泉,順著山壁緩緩流至山腳,遠遠望去就好像掛著一條潔白的絲帶。雖然沒了圖紙,但是憑著熟悉的記憶蕭念黎仍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地方。

“你……真得非去不可嗎?”眉梢緊擰,他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流韶,我求你帶我上山,我求求你。我一定要回去,如果回不去,我寧願……”蕭念黎劇烈喘息著,看上去情緒極不穩定。

“別說了,我答應你就是了。”隻要她願意,隻要她開口,他願意為她去做任何事。可是以前,她從來不曾主動向他提出過任何要求,他能感覺到她刻意的偽裝和疏離,他也能感覺到她在相府生活得並不快樂,可他從來就感覺不到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她的手腳十分冰涼,握上她右手的一瞬間,連他也能很清楚得感覺到一陣入骨的涼意。她一向不是都很怕冷的嗎?為何此刻她的臉上竟然看不出絲毫在意的表情?到底是什麼支撐著她一路堅持到了這裏?倘若一旦失去了這樣的信念,她又是否承受的了呢?

兩人到達山頂時,已是黃昏日落,夕陽的餘輝將頭頂的天空染出一片詭異的橘色光芒。疾風呼嘯的山頂上,隻有一條孤獨並且攙雜著絕望的僵直背影出現在他們麵前。由於是背對著,所以直到她們走近那人的身旁,他才淡淡出聲:“阿黎,是你嗎?”

蕭念黎抬頭仰望著橘色的天空,在那巨大漩渦的中心似有一張人臉,臉上掛著一滴淚,那是懺愧的淚,是不舍的淚,也是無奈的淚。因為不屬於,所以即使是晚了二十年,師傅最終還是回去了。那她呢?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千親萬苦盼來的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她的信念,她的堅持,她的不顧一切,原來還抵不過那老頭兒的一句玩笑話!好累啊,為什麼突然會感覺到這麼累呢?好想閉上眼睛,好想就這麼一覺睡過去,那樣她就什麼也不用再想,什麼也不用再怕了。

雖然頭頂的那片橘色光芒很快就漸漸消散,可是流韶還是看見了這奇異的畫麵。那天九皇子拿著一張圖紙匆匆跑來要他去護城河邊的畫舫上接她的時候,心中縱有太多疑問,卻是無從問起。就在剛剛,抬頭看清橘色光芒中的那張臉時,刹那之間他好像能夠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流韶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想要說些安慰的話,一時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或許是一下子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又或許他還不知道該如何跟流韶解釋眼下的一切,端木翊辰始終背對著他,完全沒有要轉過身來的打算。

一聲悶響將流韶的注意力迅速拉回,剛一轉頭,他就看見蕭念黎倒地陷入昏迷的畫麵。她的臉色煞白,麵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寒氣,除了臉色,她的唇色也是白的嚇人,整張小臉看上去就像是做壞了的木偶,毫無生氣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