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院子座落在京城郊外楓山之下,院子前幾百株修竹掩映一個大大的人工湖,湖水澄碧。院子不算大,裏麵前後有2丈建築,前一個四進四出,莊重見隱隱見到幾分富貴,但牌匾上匪夷所思僅書了個“忘”字,後一個是一個是個兩層小樓,曰“桐心築”秀美典雅。兩棟建築間有大片的梅林相隔,且山路蜿蜒,因此縱使走出了“忘”莊,不留意也很難找到“桐心築”。“桐心築”的後麵的花園才是院中最花心思的地方
五月的陽光透過花園中密而碩大的梧桐葉灑下來,斑駁了一地。一路走來,才發現這個園子雖然小巧卻異常精致,假山寫意、小橋流水,回廊迂曲、亭榭高據,園內奇花異草琳琅滿目。每一處獨具匠心,華美不凡。與鳳鳴山那個雖然自然天成、卻實則簡陋的“遺世居”是兩樣的。弦歌目光在一株不起眼的綠色蘭花狀植物停留下來,那綠色柔軟的長條葉片上根部細細有些月白色突起。
“月鳶花本長在高寒之地,這京都春暮日暖怎麼存活下來的?”
話本來時自言自語,聲音也嬌弱如同這土裏的幼芽,可畢竟開口說話了,身邊的仆婦聽了,睜大兩隻亮亮的眼睛望著眼前仙女一般的姑娘,不敢高聲作答,刻意放低的嗓音中盡透著無盡喜悅
“好姑娘,你總算開口說話了-
“蕭大人為拾掇這個院子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姑娘,有什麼事情你可千萬再別想不開了,我,我這就喊人去叫蕭大人-”預備轉身,低頭看見自己一隻手卻被一隻手拽住,這隻手,手指修長秀美,與那白衣幾乎同色。手上傳了陣陣痛意,那仆婦愣了,這姑娘躺在床上病了也有一兩個月,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何以這是下這樣大的力氣。
“不!”姑娘方才還好一點的臉瞬間白得像紙,嘴唇顫動,居然說,“求寧嫂成全,我不要見他,我不能見他!”
“可姑娘。”蕭大人天天都過了,你不是早見著他了。寧嫂望著姑娘眼神淒慘,流露出有絕望之色,這句話又咽了回去,隻是不甚解意的點點頭。
聽到寧嫂的話,在廚房熬藥的貼身婢女知秋立馬放下手頭的活,奔到房間門口,看見那月白色衣服的女子綽綽身影坐在窗邊正在捧著本醫書細致閱讀,那鵝蛋形臉瘦了一圈,更見消瘦可憐。
“小姐”知秋鼻尖冒出一股酸意,低低喚道。
知秋。剛找不到你,瞧隻能看看書,很無聊哦。弦歌放下手中的書,臉上像從前一樣露著淺淺笑意,這忘莊還沒鳳鳴山有意思,一下子就逛完了。
撲通一聲,知秋低垂著頭,已經跪在了地上:“小姐,都是我不好,如果小姐上山采藥,我跟去就不會。。”知秋閉了眼睛,那日小姐鬢發淩亂、衣服破爛,臉色晃白如紙的從山上走回“遺世居”,她嚇壞了,以為小姐是從哪個懸崖摔下來,急忙要去檢查她身體,可她一言不發甩開自己,隻說髒,放水淨身。可那天小姐不停叫她換水,一個澡洗了再洗,她忍不住衝進去想告訴公主,泡在水裏太久對身體不好,可她看見公主如玉般的身體上深深淺淺都是淤痕,而那左臂變得光潔無暇,原來的那顆朱紅的守宮砂不見了。就算不經人事,也依稀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後來小姐就開始發高燒,昏睡不起,自己當時真的慌了神,急忙飛鴿傳書給蕭遙公子,轉到這京城外的別院,小姐病逐漸好轉,但無論見誰都一言不發,哪怕是那三年未見得蕭遙公子。直到現在。
你知道了。頭頂有輕輕嫋嫋的聲音響起。抬頭就望見那黑濯石般的眼睛閃著點點星光——那是淚光。
小姐——知秋望見那淚光,腦中回想起小姐那條光滑的手臂,再次把頭低下,輕聲掇泣。
他—知道了?
弦歌的聲音輕飄飄的,知秋幾乎不可聞的聽出一絲顫音。他?知秋略有茫然,立即很用力的點頭:“蕭逸公子去了邊塞還不知小姐生病,蕭遙公子隻知道小姐感染風寒過重昏迷不醒,倒是日夜不憩,守在床頭,隻是——”
知秋頓了頓,卻看弦歌目光空洞,雖未回望自己,但也知道她在聽,知秋才緩緩挑選詞句道:“隻是小姐醒後持刀要挾說不願見公子,每日公子隻得等小姐睡著了才來探望;之後小姐就一言不發,這般反常,公子肯定已經派人去鳳鳴山查。。。。”
“知秋!”弦歌忽然丟下手中的書,原來一直清澈無塵的眼睛竟然變得銳利無比:“你還記得當日的事嗎”
知秋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小姐怎麼會有那樣可怕的眼神。倒也冰雪聰明,迎著那瀅瀅秋光,用力搖了搖頭:“小姐我不記得了”
弦歌並無一絲喜色,轉頭望著窗外:外麵幾株山茶花原來是開得如火如塗,到底花期過來,敗了一地,那朱紅的顏色也褪得泛白。弦歌狠狠的咬著下唇,仿佛要咬出血來:“我,也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