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中靜立著一個女子。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身形聘婷體態秀美,烏發微鬆,輕挽個低髻,並無過多裝飾,是尋常女子打扮,容貌驚人:見蛾眉淡掃蹙輕愁、水眸微漾若含情、妙唇不點而紅、可謂雪膚花貌不差毫分。此刻間就連高位上的弘宣不禁怔怔側目。
曆弩使者執著畫像,一雙利眼死死盯著眼前的這個女子,雙目露出點點精光。
那名喚作傾城的女子也不無懼意,隻是略略欠身作個福,倒也清清淡淡含笑對這他。
“果然是青樓女子!”曆弩使者五髒六腑中熊積一股怒火,卻無處可發。
“大使,倒是看真切了?”蕭遙若有無的瞄了眼傾城,吊爾啷當的揶揄起來:“大使要找的此畫中美人,眼前的就是,如果大使不滿意,那就沒辦法,除了我們大炻皇上的嬪妃外,大約最美貌的未婚女子就在這裏了”
話畢又引起一陣低低哄笑。曆弩使者麵色變得忽紅忽白,卻聽他牙逢裏擠起一句話:“她不是畫中人”
立即,朝堂一片沉寂。
“這個女子的確與畫中人容貌有幾分像,但神韻卻不是!”曆弩使者盯著蕭遙的眼睛一字一句說:“此子的確有如春花照水之貌與畫中人也有幾分相像,但她目光清麗孤冷、藏匿城府;而畫中人撫琴遠眺;目光雖柔中帶有悲憫卻清澈無塵。”
蕭遙心裏“咯噔”了下,這個曆弩的叔父的確有雙毒眼。
“簡直是無稽之談!”此前不動聲色的薑相忽然大喝一聲,弘宣帝也對底下的紛爭充耳不聞,舉起一個通體雪白透光的玉杯細細欣賞著。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薑相那略駝的腰背忽然直了許多,一張老臉布滿怒氣,言辭犀利無比:“啟奏皇上,我朝誠心誠意願與之聯姻,不惜將吾皇最心愛的公主下嫁,是為兩國百姓安居樂業,以謀天下蒼生大計,可曆弩奸使非畫中人不娶,分明有意刁難,和親是假,故意挑釁是真!”
“對!”
“對,隨便找張畫像來就說和親,若我大炻內找不到畫中人,且不說辱沒我大炻五公主名聲,分明藐視我天朝皇威,斷不可成全。”
薑相話一出口,立馬引得大批臣子附和,果然是朝堂中流砥柱。
曆弩大使麵色不動,不卑不亢向上位行了個禮:“我曆弩族人向來直率,把我們當朋友相待,曆弩族人有葡萄美酒;若看不起我曆弩,我們的男兒喝狼血長大的、十六年出一批,五十萬鐵騎個個驍勇善戰!”頓了頓,斜睨了眼薑相與太子:“這點相信薑相的獨子薑軼可與太子當年在溯水邊吟詩做曲的時候,就已經見識到了”
說完即“哈哈哈”仰天大笑。
聽到此言,薑相老臉刷白,本來老來喪子就是人間巨痛,饒是貴為丞相一直也未曾放下,何況獨子薑軼可三年前莫名奇妙死在了青樓,人已亡逝,現在還被人挑出虎父犬子的笑柄莫不是可恨之至!這個曆弩大使話射太子辱醜,連弘宣帝麵色都微微一變,弘宣帝手指關節泛白,捏在手中的玉光杯頃刻粉碎!弘宣八年太子十一歲以及當時犒軍欽差薑軼可抵邊疆代天子慰問三軍,卻不曾料到其中既然發生這樣蒙恥的事情。
“哦,這麼說叔父大人還對末將那次水淹旗狼王三十萬大軍的事還記憶猶新了?”武官班道一人不緩不急,聲音渾厚有力、雖然低沉中隱匿了著對這位曆弩叔父此生中最大的敗筆嘲諷,曆弩大使已經知道眼前人竟是此生唯一打敗自己的人,不覺雙目圓瞪:這人身材凜凜、一張棱角分明的臉與其弟蕭遙有幾分相似,不過膚色略嫌太黑—這是長年塞外生活的人都有的特點。最令人驚歎的是,他年紀不大,約二十七八,想當年他水淹旗狼王,也不過十八九歲,按道理他年輕輕輕,就立下這等奇功,應該倨傲,可他神態卻沉穩有度,喜怒不形於色,與其弟放縱不羈形成鮮明對比,說明他心思周密、智慧過人。最難得的是雙目有如炬、剛毅無比,有萬夫莫敵之氣魄!一
果然是稀世良將!難怪民間皆稱“北林南蕭,固若金湯”,指的是大炻如今北疆有鎮遠驃騎大將軍林淮恩駐守關外,不管是曆弩、蒙古還是鮮卑、羌族、敕勒等,莫不聞風喪膽,京都有蕭逸身兼領侍衛內大臣與左右翼前鋒營統領三職,一人但係京都安危,內懾蠢蠢欲動的親王權臣。
“好,好,中原如今果然是臥虎藏龍地,人才輩出、英雄少年!”曆弩大使麵色轉瞬和緩下來,連連激賞稱讚,最後才右手撫於左胸,幾分心悅誠服的向大炻皇帝道:“本使代弩族全部感謝天朝皇帝的賜婚,我部回去後,即將仿照天朝玉崢公主閨閣建造行宮,不日迎娶玉崢公主!”一番話,終於使得高位上的人麵色有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