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宣九年,農曆六月十五日。夜,無風。
這是大炻京城外三十裏開外的山中一個荒廟。原來究竟供奉的哪位神靈已經分不清,隻見梁斷殘恒、一塊不知怎的砍去一大半、透過層層蛛網隻能依稀辨別出“龍寺”的牌匾在堂上搖搖欲墜。
可是就是這樣一處破廟,此刻卻聚滿了上千餘將士—
這些人身披盔甲鎧衣、手握長劍,列隊整齊,神情凝重、緊張,不知道是天氣悶熱緣故,微低著的額頭均有汗滲出,也不敢去檫拭,順著目光楸看著陣前來回踱著的一截繡著翻海龍雲的明黃衣角,全豎起耳朵聽著廟內傳來的逐漸傳來的呻嚀,隻覺戰戰兢兢:剛幾個時辰前禦林軍找到奄奄一息的靜妃的時候,天子震怒,當場發難,如果朕靜兒有何不測,當值侍衛一律給靜妃陪葬!而此刻靜妃臨產,誰都心中發虛,希望這位盛寵加身的貴妃平安順產!
其中即包括了跪在地上已經有2個時辰的大內第一總管嚴甄——他,現在覺雙腿麻木、酸痛,脖子都有些僵了,沒有平日裏的胸有成竹,他偷瞄了眼聖顏,此刻間天子劍眉上揚、額心蹙成一個明顯“川”字形。過於剛毅的唇線更顯冷酷想不出下麵的個把時辰裏吐露什麼言語,足讓他生或死。可能自己這次真的隻能聽天命了,曾經的太子鄞,也就是現在的弘宣皇帝,是他一手帶大,弘宣帝素來城俯、淡定,他從沒看見過皇帝象今天一樣,焦躁恐慌,儀態盡失。倘若靜妃有何閃失,連他跟隨天子三十幾載的近臣也說不清會落個“保護不周”的殺頭之罪!然而—
“啊”一尖叫從廟內傳出劃破天宇。
“靜兒!”——聽到聲音,弘宣帝竟然麵如土色,欲勢抬腿衝進去!
“皇上”幾乎同一瞬間嚴甄想也不想,向前撲抱住弘宣。
“滾!”弘宣抬不動腳,狠狠的踢了地上的嚴甄幾腳。
“皇上,請皇上饒命啊”嚴甄悶忍著疼,仍舊死死抱住弘宣帝,豁出去帶著哭腔喊道:“皇上,皇上饒命啊,祖製不可違呀。”
“滾!奴才!”弘宣邊掙紮著抬腳,滿麵駭人:“嚴甄,我殺了你!”嚴甄卻絲毫不鬆手,神情堅決,老淚縱橫:“皇上饒命,奴才就是死一千次也死不足惜,可您的為靜妃娘娘想呀,您這一去,明日朝野上下、內宮之中必定非議紛紛,”嚴甄言之鑿鑿,弘宣聽到“靜妃”二字已經有所鬆動,不再掙紮,呆呆立著。嚴甄見罷,繼續道:“皇上,木秀於林必得風催呀!”
“難道朕隻能這樣站著?看著靜兒受苦嗎?”語氣之中竟然心疾如此,嚴甄望著弘宣一張布滿痛苦、緊張的俊臉,不覺拳拳道:“靜妃娘娘品貌端莊秀美,內宮之中又極仁善的主子,吉人自有天相。”頓了頓:“奴才等守在這裏為靜妃娘娘祈福了,皇天在上,定會保佑靜妃娘娘及龍子千歲千千歲!”說時已經跪著了。
“臣等在這裏為靜妃娘娘祈福了,願靜妃娘娘及龍子千歲千千歲!”跟著後麵五百禦林軍齊齊跪了一地。
弘宣麵色稍緩,凝重自語:“好,靜兒,我在這裏為你祈福,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也不撩開衣襟雙腿一屈,直直跪下,嚴甄心裏大驚,不敢出聲,隻是把頭低得更低了。
月西沉。誰也沒注意得到五更天拂曉之際,北邊得一顆星反道變得極亮,其華爍爍。
整個過程並不長,折騰了一晚,有士兵開始已經很盹了,想瞌睡得時候,卻一陣顫抖:有些涼颼颼的,摸摸臉和耳朵,居然觸到冰冷得、微小、像晶體一般的顆粒,是鹽?不!是…霜!嚴甄給弘宣係了披風,預備挪一下酸痛麻木不的老腿,發現這凝結在草上的白色的東西居然是。霜!心中暗暗稱奇的時候。
“哇”的一聲嬰兒啼哭從裏麵傳出來,全場一顆心。“生了,生了!”屏兒急切興奮無比的聲音從裏麵出來,“萬歲爺,娘娘生了一位小公主!”弘宣過於剛毅的臉依舊緊繃:靜兒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