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柳怡柔才淺眠了不到一個時辰便聽到外麵腳步聲淩亂,可腳步聲停在內殿門口,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打擾她,她睜開了尚是有些困澀的眼,翻身下床,守在門口的小宮女耳力十分敏銳,稍稍挑起簾子,瞧著柳怡柔正欲穿鞋,她踩著小碎步走了過來,“娘娘醒了?奴婢伺候娘娘更衣吧?”
她從衣架上拉過棉衣,披在柳怡柔身上,柳怡柔則是挑眉望向殿外看去,問道:“外麵怎麼站了那麼多人?”
話音一落地,小宮女的臉色登時變得蒼白無比,抬眸小心翼翼的瞧了瞧柳怡柔,聲音帶著些許顫抖的答道:“皇上求見……娘娘是見還是不見?”
公孫顒將她從河間王府接到洛陽的時候,讓她入住長樂宮!卻不準公孫釗前去打擾!而侍候柳怡柔的宮女和內侍都是公孫顒的人,公孫釗自是有心前來,卻是無膽!
可今晨宮女內侍們起了床,開了宮門,卻瞧見當朝皇帝跪在長樂宮門前,昨夜一夜冬雪,消得今日又是冷了幾分,皇上雖說是身上裹著裘皮,卻仍是瑟瑟發抖,小宮女們跪在他麵前,求他起來,公孫釗卻隻有一句話,求見皇太後……
小宮女們謹記著河間王的囑咐,不敢擅自放公孫釗進殿,於是,小宮女們和小內侍們都守在了內殿門外,想瞧瞧柳怡柔是什麼態度……
而對於公孫釗,柳怡柔心裏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感情了!他曾經伏在膝下言笑晏晏的喊她母後,曾經笨手笨腳自己學做點心,隻為博她一笑!他亦對她猜忌多疑,數次將她關進天牢,為了她手中的兵權對她暗中布局,隻為將她手中的兵權奪回……
“娘娘……”小宮女的呼喚聲將她拉回到了現實中,柳怡柔側目瞧了一眼小宮女,小宮女有些驚怕的垂下了頭,小聲囁嚅的說道:“娘娘可否要見皇上?”
柳怡柔的秀眉又皺在了一起,公孫顒不準公孫釗前來長樂宮,而且朝中的權勢都落在了公孫穎的手中,若非公孫釗被逼無奈,又何來長樂宮呢?
往日的恩恩怨怨早在她成為赫連靖雲妻子的時候就一筆勾銷了不是嗎?如今,她不過是借住在晉宮中的王子妃,見他一見倒也無妨……
“讓皇上進來吧!”
對於公孫釗,小宮女也是感慨萬分,這個皇帝自是擁有帝王的隱忍和謀略,可是唯獨缺少的是一個手握兵權的機會!曾經柳怡柔將西北軍的大權交與了他,卻沒想到他反過來竟然將矛頭對準了柳怡柔,這件事險些造成了西北軍軍變!
洗漱完畢之後,小宮女端上了一杯熱茶,吹開了浮在水麵上的碧青點點,輕啜了一口熱茶,卻聽到一個聲音說道:“兒臣參見母後……”
柳怡柔抬頭瞧去,公孫釗的頭上肩上頂著的都是積雪,入了殿內,暖如春的溫度讓落在他身上的雪開始慢慢融化,散落在肩上的發呈現出了濕漉漉的感覺,他為了見到柳怡柔,更是跪在長樂宮門外,雙膝前麵和衣擺上都是雪,如今衣服亦是潮濕不堪,他每走一步,更是拖出一道水痕……
低頭瞧去,寬袖遮住了手臂,卻是遮不住那露出來的繃帶,右手上纏著厚厚的繃帶,甚至上麵還帶著斑斑血跡……
柳怡柔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是這般的狼狽,眉梢皺的更緊了,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吩咐一旁的小宮女,拿來了幹布,替他擦幹……
公孫釗終於是忍不住了,竟然小聲的啜泣了起來……
柳怡柔揉著他發絲的手猛然一僵,眼中也浮現出了淚水,若非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他怎麼如此落淚……
“究竟出了什麼事?”
柳怡柔頓了頓手,還是忍不住的問道!
公孫釗似乎也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連忙抬袖想將臉上的淚痕抹去,卻被柳怡柔拽住了衣袖,眼神堅定,閃動著關切,朱唇輕啟,再次開口詢問:“究竟出了什麼事?”
她的話音落下,小宮女前來稟報,公孫穎前來求見……
柳怡柔眉梢微皺,側目瞧向了公孫釗,低頭處,卻是瞧見他手上的傷口,心中一動,臉色卻是凜冽起來,鳳袍闊袖甩開,淡聲說道:“宣……”
伴隨著小宮女退出了內殿的腳步聲,公孫穎進宮見駕,他瞧見公孫釗也在此處,卻是一點都不稀奇,神情淡然的彎身施禮,“臣參見皇上,參見太後娘娘……”
柳怡柔瞧了瞧他,冷聲說道:“成都王不必多禮!”
而公孫釗則是下意識的往後挪了挪,腦海中則是想到了昨天晚上的畫麵,他猶記得,他手上被劃破的那一刹那,那溫熱的血灑在自己的臉上,灑落在宣明殿那青石地板上,帶著恐懼,帶著不甘,他還是在那滿是屈辱的詔書下蓋上了玉璽……
“臣有一事相奏……”
柳怡柔眼角斜瞥,瞧了瞧公孫釗,而後看向了公孫穎,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而公孫穎則是笑了笑,從袖中將蓋有天子璽和傳國玉璽的詔書抽了出來,雙手呈給了柳怡柔,柳怡柔滿是疑惑的接了過來,布帛綿軟,帶著絲絲溫暖,可是上麵沾染著斑駁的血跡則是令柳怡柔心中一驚,但仍是不動聲色的打開了布帛,瞧著詔書那點點墨跡,她越往下看心中越是驚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