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靈瞧著從傳遞情報的小將,沉著臉從他手中接過,低頭瞧了兩眼,臉色慘白,腳步便有些虛浮,瞪大了眼睛,大大的眼睛中卻是空洞無神,足足的呆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他猛地收起檄文,頭也不回的進了城……
柳怡柔倚著窗欄瞧著路上人來人往熱鬧的模樣,心中卻是一片雜亂,其實她的心裏早已經有了定論,隻是尚有些期待奇跡,於是便這般等了下來……
玄靈慌亂的身影映入了她眼瞼的時候,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站起身來整理好了衣袍,玄靈在這個時候敲響了門,赫連靖雲瞧了她一眼,柳怡柔點了點頭,赫連靖雲這廂剛把門打開一個縫,那廂玄靈便撲了進來,“撲通”跪在了地上,雙手高舉著公孫倫昭告天下的檄文……
“楚王瑋,以下犯上,忤逆作亂,攝政王倫斬殺瑋於宣德殿……”
眼淚積蘊在眼中,晃了幾晃,卻終究是沒留下來,柳怡柔狠狠抓住手中的檄文,一字一頓的說道:“帶哀家回西北軍營……”
咬牙切齒的恨,蝕骨入髓的疼,幾經隱忍,她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玄靈見勢,多餘的也不說,眸間倒是生出了熠熠的光彩,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玄靈替娘娘帶路……”
赫連靖雲立在那裏始終沒有出聲,瞧著柳怡柔要回軍營,他這才拉住了她的手臂,淡然說道:“跟我回去……”
金色麵具下那雙眼睛帶著風輕雲淡,無視著柳怡柔的仇恨和哀傷!他現在隻想把這個女人帶走,帶到安全的地方……
柳怡柔冷冷的斜睨著他,“你放開我……”
赫連靖雲神情一凜,反問道:“你不要胡鬧了,這件事要從長計議的……”
“哼……何來從長計議,哀家若再不出手,這天下怕就要易主了……”
眼神冷冽,語氣寒冰,一股肅殺之氣油然而生,赫連靖雲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柳怡柔,不免有些愣住了,“你從踏上我赫連靖雲的馬車,我就發誓,今生再不讓你卷進這是非中,從此以後,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好嗎?”
他的聲調柔柔,猶如一陣輕風拂過柳怡柔的心,裂開的傷口被柔風吹過,蕩起百般疼痛,揚起含著淚水的眼,她慘然一笑,“你曾經對我說,要我替你守住這大晉的江山,恐怕你當時早已經看清楚天下的局勢了吧?赫連淵曾經說過,中原必將有大亂……匈奴隱忍多年,不就是等的這一天嗎?中原大亂,匈奴好趁機分一杯羹……”
說著,她抬眸瞧著赫連靖雲,一抹冷笑從嘴角揚起,“但是你別忘了,當初讓我守江山的是你,如今要我棄江山的也是你,你應該好好想想你的身份了,公孫琰……”
她的話一出口,身旁的玄靈倒吸了一口冷氣,眼神複雜的掃過柳怡柔,又顫巍巍的瞟向赫連靖雲,最後腦子有些混亂的垂下了眸子……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太後娘娘怎麼衝著赫連靖雲叫公孫琰……顏王殿下……
多多少少的有些反應過來,卻仍是感覺心口堵著一口氣,噎地他難受……
赫連靖雲拿開他臉上的麵具,朝著柳怡柔笑了笑,“看來,你今日是走定了……”
他的眼波流轉間,滿目悲涼,思及當年他初次見她,那驚鴻一笑,已然俘虜了他的心,明明知道他是帝妃,明明道是初次相見,卻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後來的種種,他終於相信他們是緣定三生的緣分,本想著或許就此相伴一生,可如今想來,他是一廂情願吧……
柳怡柔當初做顏王妃時,他保護不了她,因為自己一己之罪,連累她踏進深宮,從此咫尺天涯;而如今,重逢相惜,縱然原本是再深的情分,終究抵不過她心中對權勢的留戀,對低位的渴望……
他知道,今日她踏出這門,她便不再是他赫連靖雲愛著的女人,她仍是大晉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真如她所說,將來再見時,或許便是在戰場……
赫連靖雲垂著眼瞼,思緒百轉,不可否認,他將柳怡柔帶回匈奴時,曾經想著利用她對小皇帝的怨恨,從她口中套出幾分大晉的秘密,卻沒想到,她對小皇帝竟是如此,縱使當時小皇帝逼她至此,她心中仍無怨恨……
“你既然選擇做赫連靖雲,那便……”
朱唇翕合,決絕的話終究是說不出口,眼眶紅了,聲音哽了,她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這些日子,多謝你的照顧,保重……”
她並不是貪戀權貴,渴望無上的地位,她隻是想,若有朝一日,赫連靖雲想起了從前的過往,而那時的大晉已經千瘡百孔,他該是有多難受……
低低歎了一聲,心中祈禱,希望赫連靖雲早些想起來他還是公孫琰的種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