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靈人忽然竄起來,拔腿就跑,但她剛跑出去兩步,抱胸而立懶懶散散的徐釗便一彈指。
一彈指,又是一條人命。
夜風攜著湖水的濕氣吹來,萬花搖曳,香氣遮住了血腥。
溫淮站起身來,半透明的水球隨著他站起而破裂,拾刃摔在地上,全身都捆著水鏈,不能動,隻是嗆咳。
“不愧是拾刃,你要殺一個人,那人就不會活到第二天早上,我早該想到你會用毒的。”溫淮淡淡道。他有些怒氣,因為諸葛漩死了諸葛氏就必須要再選出一位少主來,按目前的形勢來看,家主和那位不太可能會再找替子,八成會把他召回去。
他還不想回去。
“咳,咳,一個假貨!”拾刃止了嗆咳,聲音裏帶了戾氣,“你現在要怎麼做,殺了我嗎?”
溫淮眼神一冷,抓住拾刃的衣領便將他提了起來。他另一隻手裏還抓著匕首,匕首上還沾著劇毒。匕首揚起,幽森的刀尖指向拾刃的咽喉。
拾刃是韓氏的後人,是一個禍患。如果拾刃庸碌,溫淮即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可以裝作不知。但拾刃是個天才,未來必然會成為一代強者的天才,作為家族的少主,他絕不能放任這樣的禍根成長壯大。
可是溫淮握刀的手都在抖,他紮不下去,他竟然紮不下去。
在天鼎學宮這些年,他交了很多“朋友”。但那些都是偽裝,他偽裝的“溫淮”這個人,性子開朗隨和,應該有很多朋友,他也需要在學宮裏網羅一匹人,以備日後。但真真假假總有混淆時 ,總是有那麼些時刻,他是入了戲的,比如和羽安一起打坐,比如跟拾刃酣戰。
那些日子天總是很藍,水靈閣的山桃花開得很好,金蓮峰上的溪水又清又甜……
回憶像潮水一樣湧上腦海,溫淮抓著拾刃衣領的手青筋畢露,但他眼前閃現的,全是那些細碎如光點般的記憶。那些明媚的光陰,山林中細碎婆娑的樹影,黑衣的少年從樹蔭中走出,手按腰間皮帶,淡淡冷冷道:“要打一場嗎?”
也許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遇到這樣的人了,一個他說心情不好要打架,他便會陪你打一架的人。他沒有什麼目的,隻是單純的陪你打架而已,打完架坐在石頭上歇一會兒,也許聊一聊,也許不聊,你們算是朋友,也可以算不是,你沒有從他身上期待什麼,他也不會期待你什麼,和他坐在一起的時候,你就隻是溫淮,一個在天鼎學宮修煉的少年而已。
這一輩子,也不會有這樣的人了。
溫淮忽然間扔了匕首,他一把將拾刃甩出去,更多的水鏈像蛇群一樣竄出地底,將拾刃牢牢的捆在地上。就像在泄憤一樣,那些水鏈抽得極近,幾乎要勒斷人的骨頭。
混蛋!混蛋!為什麼下不去手呢?因為這個人陪了他那麼久嗎?難道是把他當成“好兄弟”一樣的存在了嗎?
拾刃一聲不吭,溫淮來回踱步,像一隻發怒的獅子。
徐釗挑眉道:“怎麼?下不了手?下不了手的話我可以代勞。”
溫淮轉頭盯住他,低吼道:“將他帶回家族,你親自押送!”
“帶回去也是死,還不如在這裏給他個痛快。而且既然下不去手你設局幹什麼?當做不知道不就好了?反正韓氏的事已經過去十多年了,家主和長老們已經不再關心。”徐釗滿不在乎道。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拾刃危險,別人不知道拾刃的能力,他還能不知道嗎?拾刃的瞬屬性太好用了,簡直就像空間穿梭一樣……
空間,穿梭?
溫淮忽然回頭,一把抓住拾刃,“看著我!”
拾刃一怔,想起要閉眼時已經晚了,他沒想到溫淮還要讀他的記憶,他不是讀過一次了嗎?
溫淮的目光仿佛閃電,這一次不是偷襲,這一次是赤裸裸的強攻,拾刃的額頭上爆出青色的筋脈,眼睛裏滿是血絲。溫淮死死盯著他,像是要用目光將他殺死。
意識裏的廝殺比現實中更加凶險,拾刃拚死抵抗,但溫淮的精神力何等強大,他強行打破阻礙,看到了那部分被保護起來的記憶。那是從他們年初的時候一同去北麓森林開始的,在那片奇異湖水前,拾刃第一個消失,沒和他們一起被湖水吞噬。拾刃獨自去了另一個地方,那是一片草原,草原上有一個銀色眼眸的少女……
溫淮徹底震驚了,驚得蹬蹬蹬後退了好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