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風氏本家。
外麵天寒地凍,主院的廳堂裏卻溫暖如春,猩紅的地毯上放著精巧的火爐,橙紅色的火焰一如座上男人的怒氣,熊熊燃燒。
一方貴重的紫雲硯台砸下來,砸向廳中站著的人,他沒有躲,麥色的額頭上鮮血蜿蜒而下。
“逆子!逆子!”座上的家主怒吼:“你竟然敢瞞著我,私自向天鼎城派殺手!你以為那是什麼地方?你知道我派了多少人才攔住運送八長老屍體的車隊?我們在中原境內安插的暗線幾乎全部折損!全部!你知道在中原安插眼線有多難嗎?你知道現在本家和各個分支都在流傳什麼謠言嗎?你看看你闖了多大的禍!”
風承玦一直低著頭,袖中的拳頭握起又鬆開鬆開又握起,他低低道:“這件事是我的錯,我沒想到上百殺手加上一個八長老都沒能殺了他。”
家主更怒了,吼聲直欲衝破屋頂: “你知道你錯在哪兒嗎?你錯在行事魯莽衝動不計後果,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和我商量?你覺得自己很厲害是不是?靠自己就能擺平一切是不是?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一個狂妄自大的毛頭小子,你除了會闖禍還會什麼……”
“我還會什麼?”風承玦忽然高聲打斷家主,他盯著自己父親的眼睛,聲音淩厲:“難道我的軍功是你幫我掙來的嗎?我的修為也是你幫我修煉的嗎?我自認作為兒子我很合格,我做到了你要求的一切!我承認這件事是我的錯,但我錯在運氣而不是方法。越是複雜的陰謀越是破綻百出,越給人可乘之機,反而是最簡單的殺戮最有效。這次如果不是風承琰運氣好,他的屍體早化成灰了,所有殺手和八長老也會自盡在大火中,什麼痕跡都不會有,我們還能給中原安一個看護少主不利的罪名,往死裏訛詐。”
“但現在的結果是,不僅風承琰沒有殺掉,八長老還留下了完整可辨認的屍體。現在大陸謠言四起,說風氏內亂都鬧到天鼎城了。所有的勢力都在看我們的笑話,我們卻無能為力。”家主的聲音裏忽然就多了幾分疲憊,他低聲道:“你說的也許是對的,對付風承琰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刺殺,手起刀落比什麼都快。為父繼位時,家族動蕩,內憂外患,幾位實力強橫的長老將風承琰護的滴水不漏,為父沒有閑暇動他也動不了他。一晃許多年,那孩子在陰影中越長越大,等為父回過頭來看到他時,他已經羽翼豐滿,再不會任人宰割了。”
一陣沉默,風承玦道:“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風承琰已經是這樣了,我們能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除掉他。現在八長老的屍體已經被銷毀,沒有證據,我們就可以說一切都是中原的挑撥離間。對外,隻要我們擺出足夠強硬的姿態,人們就會覺得我們問心無愧,中原也會退讓,畢竟他們實在犯不著為風承琰出頭。對內,聯合所有能聯合的力量,打壓謠言,迫族內承認這一次襲擊是個意外,跟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家主看著風承玦,忽然笑了,他走下來拍拍兒子的肩膀,“你性子向來強硬,為父最欣賞的就是這一點,比起風承琰,你才是最適合當家主的人。最近這段時間,我會著手處理中原方麵的事務,族內,就交給你了。”
“是,父親。”風承玦躬身,嘴角揚起了詭秘而殘忍的笑容。
群山掩映間的溫泉小樓裏,有兩個人也在就同一件事進行討論。仍是柔軟的域外羊毛地毯,上好的古木棋盤,珍貴的墨玉與雪玉製成的棋子。對弈的雙方執子閑談,姿態閑適。
“沒想到八長老也倒向了家主一方,他平日裏最是閑散隨和,從不參與家族內鬥的。”胡須花白的老人微微感歎。
白衣的俊美男子揚起嘴角,“也許不是求利,而是求心。八長老風誠不會向任何人投誠,他隻做自己想做的事。”
大長老疑惑,“你的意思是他自己想支持承玦,所以去刺殺承琰?”
“也許,其實承玦也很適合當家主,他雖然蠻橫殘暴,但他足夠強硬,應該能穩定內外局勢。”
“但我們不能支持他。”大長老沉聲道。
男子微笑落子,“正是,我們不能支持他。因為他不能容人,權力交替之際,我們的力量必然暴露,而承玦決不允許這樣一支不受他掌控的力量存在。為了自保,我們必須支持承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