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羽安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冰室外沒有腳步的回聲,不會有人及時出現將她救下。到此時她才意識到,似乎每一次生死之間都是風承琰及時趕到,以至於她已經習慣了,習慣在這樣的瞬間期待那玄色袍角從天而降,洶湧的靈力也從天而降,所有危難都將在那男子微笑彈指間灰飛煙滅。
但這一次不會了,他就在她麵前承受著加倍的痛苦,英雄不會來救她了,英雄成了劊子手,英雄自顧不暇。
拳風和烈火傾瀉而下,羽安忽然發出一聲長嘯。
那嘯聲高亢,拔上去的音調鋼針一般直要將厚厚的冰層刺破,風承琰的拳風已經落下一半,跳動的火苗添上了羽安的肌膚,但嘯聲在冰室中層層回蕩,一室堅冰仿佛驟然被從沉睡中喚醒,轟鳴驚天動地。真正被喚醒的東西在他們的身後,多年來的相伴已經讓羽安和寒萱草之間建立了微妙的聯係,羽安吸收寒萱草的靈力,寒萱草借助她的力量化解封印。這一聲絕望之中的泣血厲嘯喚醒了寒萱草,那沉寂的幽藍色花朵微微一抖,室內刹那間籠罩在冰藍色的光幕之中。
拳頭狠狠地砸下來,就在羽安的骨骼再次發出不堪重負的裂響時,風承琰整個人都被凍僵在了原地。
天女裙擺般的光幕流動閃爍,世界卻仿佛靜止了。凜冽的寒氣以寒萱草為中心,迅速的溢散出去,散出地下,散進奉海殿,散進整個水靈閣。所有東西,能動的不能動都在瞬間爆發的寒氣之中凍成了凝固的冰雕。
羽安還能動,寒萱草沒有傷害她,她咬著牙爬起身來,像個蟲子一樣用下半截身子拱著向前挪動。她挪到寒萱草前,用還完好的左手輕輕觸碰寒萱草修長的葉子。這千年的神草微微擺動好像獸王在輕抖光滑如緞的皮毛,它並不排斥羽安的觸碰,隻是姿態無端的讓人覺得高傲而居高臨下。
如果它能化成人形,一定是個鼻孔朝天的少年。
“謝謝你救了我,你真是厲害。”羽安輕聲道:“但我不能留著你為禍蒼生啊,我還要救他,為了救他,我什麼都敢做!”她一把揪住寒萱草的長莖,頭一低,將那頂端散發著幽幽藍光的花朵,吞了下去。
她吃了寒萱草!
冰藍色的紋路頃刻間蔓延至羽安全身,天地至寒的靈力如洶湧的海潮一般衝進了她的身體,羽安隻覺得自己在這一瞬間被千萬根冰刺同時刺中,連靈魂都破碎了。一生至此,再沒有比這更加可怕的痛楚,她倒在地上,嘴巴張到最大,臉頰都似要順著那大張的洞口撕裂。然而並沒有聲音發出,她的意識在天崩地陷般的痛苦中掙紮,她連痛呼都發不出來。
但她的意誌如此堅韌而強大,這般的折磨都不能摧毀,不知過了多久,其實不過兩次呼吸的時間,羽安卻覺得過了千年,她在痛苦中抽出一絲神誌,又開始艱難的挪動。
她挪向風承琰的方向,緊咬的牙關中滲著血,那死死盯住男子的目光卻堅定執拗,帶著視死如歸的決心。這短短兩息時間,在這極寒地獄的中心,首當其中被凍住的風承琰竟然已經消凍了。他的皮膚還是那樣紅,周圍的溫度還是那樣高,她在極寒的深淵裏掙紮,他在燃燒的煉獄中沉淪。近了近了,她夠到的風承琰的手腕,肌膚相接的刹那刺啦一聲,如燒紅的烙鐵乍遇冰水。
“風承琰,我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有沒有效果,也許……能救你……也許會把我們…都害死。”她攀上風承琰的身子,在他耳邊輕而堅定的道:“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也不能被你殺死,風承琰,我們要打破這可惡的命運,我們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