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帶著花香的暖風吹來,吹得羽安披散的頭發和寬大衣袖更加淩亂,她低頭看了看,忽然驚覺——
方才是在夢遊!
丟人,丟人,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看見,羽安攏緊寬大的寢衣掉頭往回走,頭卻撞在一個硬硬的胸膛上。
一股熟悉香氣湧上鼻端,像是春日裏發了新芽的冬青樹,又似盛夏大雨初霽的橡木林,濕濕暖暖的讓人忍不住便想深深呼吸。羽安吸一口氣,抬頭便對上一雙漆黑如點墨的眸子。羽安不是沒有近距離看過風承琰的臉,但這樣的角度,這樣她仰頭他低頭的角度,那深邃瞳眸鎖住她,寬而薄的唇角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時,她忽然便覺得心跳漏了一拍。
世間容顏之美可用傾城二字形容,說的是為了這張臉能付出一座城池的代價,但風承琰這張臉該怎樣形容?美?不,不是如女子一般曲線圓潤的美麗,俊?也不太對,單單一個俊字怎能概括那般鬼斧神工的起伏?是傾國吧,不過一城得失,在這樣的容顏麵前算得了什麼?若是要傾,也該傾天下之重。
她的眼神直愣愣的,飽含讚歎,風承琰本來深邃莫測的一雙眼睛裏漸漸就浮現了笑意,他低低一笑:“因為我長得太俊俏了,你看呆了嗎?”
羽安回過神來,雙頰一熱,卻也沒有否認,點頭道:“確實是一張好臉。”
風承琰笑意漸散,語氣混雜著真誠和歎息:“方才那一舞很美。”
原來這一通夢遊都落在了他眼裏,羽安頓覺丟人丟到家裏,臉上更熱了,她穩了穩心神,板起臉道:“要是沒事的話,我先回去…”
“有事,我明日便要啟程回家族了,在此之前有些話想對你說。”風承琰打斷她。
羽安一愣:“什麼?”
風承琰不急不緩道:“初次見你的時候,我有一瞬間被你容色所惑,再見時你滿身狼狽奄奄一息,我有些驚異世間竟有這樣堅韌的女子,後來相處半月,我看出你雖然言語冷漠,心底卻是軟的…但到得今日或者說方才,我才發現迷惑我的不單是容色氣度或者性情心地,是你這個人。”
羽安腦中砰的一聲,仿佛有無數煙花同時炸開,她模模糊糊的想著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迷惑?我,迷惑,他?!
風承琰繼續聲音穩定道:“我知道你生來便帶著強大氣運,和你沾上關係的人都會被惠澤,但請你相信,我從未抱著這樣的目的刻意接近,我和你相處從來都隨心隨性,這正是我覺得可貴的地方…”他頓了頓,閉眼又睜眼:“我身處的家族,堂上華彩錦繡,堂下魑魅魍魎,人們哭從不是哭笑從不是笑,我亦如此,所以我喜歡和你相處時的坦誠無謂,或者說,我喜歡你這個人。”
前半段羽安還能靜靜傾聽,並且以點頭回應,最後一句卻讓她驚的又退一步。
喜歡?他說他喜歡她,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嗎?就如莫寒對姬瑤,姬瑤對肖靖南那樣?
風承琰見她震驚退後的樣子,並沒有失望,他隻是上前一步將那淡藍色的精巧花環給羽安戴上,動作極其輕柔,邊戴邊道:“這花很小卻很美,它隻長於溫暖的南地,就像我們這場相逢,如今我就要啟程回那萬裏之外的北境,這一別也許是經年。”
本要阻止的羽安聽到這一句,抬起的手慢慢放下,隻聽今夜分外溫和的少年輕聲道:“我說這些並不是想得到你的回應,如今的我也無法對將來做出許諾,羽安,這隻是我的一懷心意,我但望你知曉。”
但望你知曉,我的喜歡沒有到不可離棄的程度,我不求回應也不會做出任何承諾,我隻是想將今夜這一懷起伏的心緒,說給你聽。
少年笑意溫和如春日輕拂過窗欞的風,他這般溫柔的看過來,眼睛裏映了滿天的星光。羽安腦中一瞬間有萬千思緒湧現,那年小院梨花染血,奄奄一息的男子輕聲說等你長大娶你為妻;那天歡宴正酣,風塵仆仆歸來的少年一眼看見她,一把抱住她;那夜星光爛漫,黑色輕裘的少年伸手點上天際,火樹銀花盛放,他說,這個除夕我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