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傑果然找不到,羽安一直從午後躲到傍晚,傍晚的時候大雪又下了起來,一向不怕冷的她縮在井裏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整個身體都被雪埋了起來,衣服和井壁凍在一起,再不畏寒的體質也受不了這種寒意,羽安意識到這樣下去她可能會被凍死,但那時她微弱的呼救聲根本傳不出這口井去。
就這樣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尋她的人才偶然發現枯井裏不尋常的雪堆。
人們將她救起來時,她第一眼就看見了井邊的阿傑和阿玉,阿玉臉上滿是淚痕,顫抖的說小姐小姐您要嚇死奴婢啊!阿傑雙眼布滿了徹夜未眠的血絲,他的臉白的可怕,羽安想要擠出個安慰的笑臉來,但阿傑一把抱住了她,他的聲音那樣嘶啞絕望,他輕聲的說:不要再亂跑了,求你。
彼時羽安終於在僵硬臉頰上擠出了笑臉,她說我沒事啦,我從來都不怕冷。但她並沒有明白這短短的幾個字裏飽含的深濃的感情,也沒有想過一個家奴在大庭廣眾之下擁抱他的主人是怎樣嚴重的不合規矩,阿傑要為此受多重的懲罰。
她覺得自己喜歡阿傑也喜歡阿玉,三個人構成了一個小小天地,這方天地裏有清茶醇酒,有畫筆書香,有春季落梨夏季鳴蟬秋季閑雲和冬季永不停歇的大雪,時光靜好。
後來羽安從娃娃長成了小小少女,阿傑也由一個瘦弱少年變成修長俊逸的男子。兩兄妹的容貌都那樣出色,時光像是刻刀,它在老人的臉上刻下深深紋路,也為少年少女將寶石般的容顏打磨的更加精美。
羽安十一歲時家中辦了隆重的壽宴。羽安雖然天性喜靜,但就像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她總算對外界多了幾份好奇和探究。正好那年家主辦壽宴,她破天荒答應參加。
壽宴那天早上的情景羽安至今記得清楚。
阿玉忙前忙後為她打扮,她和阿傑說著昨夜讀的書。那是本講述中原天鼎城風俗民情的遊記,北境這邊一直禁止這樣的書流傳,他們偶然才從舊書堆裏翻出來一本。
阿傑說:“看了這本《天鼎記聞》,我生平有兩大願望了。”
“都是什麼”羽安問。
阿傑笑答:“第一個自然是在有生之年裏去一趟中原,看看傳說中的天鼎城和天鼎學宮。”
羽安追問第二個,但阿傑不說,他突然轉移話題道:
“您這次突然決定要去赴宴,其實也是想看看那位和您定親的風家少主吧。”
羽安誠實的點點頭,她當然要看的,畢竟書上說夫妻是一種一輩子相扶相助的關係,她總得知道以後可能和她一輩子在一起的人是誰。
阿傑眼中的笑意漸漸淡去,他輕聲道:“確實隻有那樣高貴的人才能和您相配。”
這時阿玉將最後一條辮子辮好了,她雙手合十即感歎又憂心忡忡道:“小姐您真是美麗,這樣去了宴會,其餘貴族小姐們一定會被您壓的抬不起頭來,萬一被她們為難您可怎麼辦呢?”
鏡子裏十一歲的羽安,小小的臉兒白皙稚嫩,還有點嬰兒肥,但稚嫩的臉頰上精美絕倫的五官讓人看一眼便失神,真如畫上的小仙女。
三月初三,羽安打扮的如同小仙女一般,她走出了院子,但自那以後,再也沒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