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 變身後的節奏
卷首
作者:蔣文娟
基本是第一次,采訪和拍攝分開了。經紀人說怕拍攝那天通告太滿擠不出時間訪問,於是提前約了某個周末的傍晚在酒店,接受媒體密集的排隊專訪,同時他不斷接聽著電話,原來是還約了滕華濤導演談事情,晚上還要一起出席某盛典。當天早晨文章做完《小爸爸》的最後剪輯隻合了一會兒眼,這就是他從演員變身導演後的節奏。
他累得似乎不想多說一句話。然而提到自己的導演處女作,又來了精神,那神情像是說起自己的女兒。演員文章已獲得肯定,但麵孔青澀的他在許多方麵還受人輕視,剛發導演夢時,誰也沒想到他能把事做成,他也不願意想得更遠,所有的規劃最多隻到半年後。“十年後還會是演員嗎?”“不知道。我在十年前也沒有想到十年後的今天我是這樣的。”說著話滕導到了,文章掐滅手中的煙,結束了這次訪問。
手藝人
古老技藝的日漸消亡並不代表人們對手藝需求的減少,也不代表手藝人的消亡,現代的手藝人已經在各個領域集結,隻要用心尋找,總能發現他們潛行於你生活的寂寞都市,潛行在你熱愛的書籍、電影、電視劇中,甚至潛行在那些堪稱完美的手機應用軟件中。
手藝人,是那種極端享受製作技藝的每一個步驟,對誤差零容忍的人。
我認識的手藝人中,張立憲是頗有古風的一個,作為一個現代出版人,他自己組稿,自己編輯,自己定紙,自己監印,是一個微型的個人出版社,跟那些批量生產的大社恰成對照。他曾經跟我說起,為了尋找一種最恰當的印刷解決方案,他會去找最好的印刷專家一起工作,有關圖書出版的任何一個環節,他都有最好的合作者。有一天我捧著他編的共和國教科書,給孩子讀,她驚訝極了,“還有這樣的教科書,真好看”。跟這樣的書打交道,你對書才有敬畏感。
手藝人對現代社會來說,看似不再是生活藝術的核心。你生活中的所有需求,幾乎都可由機械完成。但是,點綴在你的桌麵上、客廳間、書架裏,最打眼的那個東西,往往仍然是手藝人的創造。一把茶案上的紫砂壺,如果是全手工的,就值得你跟朋友說道說道了,更別提顧景舟、朱可心的大師之作。客廳裏的一把紅木圈椅或博古架,手工的上品比木料證書更能代表品質—因為講究的雕工不會浪費在一堆朽木上。真正的手藝人,已經比藝術家更稀缺,與天馬行空的觀念派現代藝術家相比,手藝人對作品細節火候的精確掌握更符合中國人對藝術品中隱含的品質需求的打量。那些在藝術殿堂裏學畫的青年,如果能跟隨一個手藝人做一年手藝活,收獲大約比大學更多。
本期雜誌,《留住手藝》的專題,探尋了那些古老技藝在現代生活中的複興與艱難生存。冷兵器時代的手工弓箭技藝,中國古典樂器中最質樸的古琴製作技藝,還有曾經在西南地區家家常用的美麗的竹絲扣瓷技藝每一樣都是一種古老生活的代言,活生生的生活藝術,捧著這樣的物件,你隻能感歎時光流轉、造化無情,古典生活的精致之美是如何在百多年來加速消磨,日趨終結了。
然而古老技藝的日漸消亡並不代表人們對手藝需求的減少,也不代表手藝人的消亡,現代的手藝人已經在各個領域集結,隻要用心尋找,總能發現那些類似張立憲一樣對細節與品質要求苛刻把控精確的人,雖然他們並不需要親手做紙、造陶、彩繪但是他們對於機械工藝的要求絲毫不亞於對人工的要求,而他們對於人工的要求也有了更加科學的指針。手藝人並沒有消失,隻是變換了行當,潛行於你生活的寂寞都市,潛行在你熱愛的書籍、電影、電視劇中,甚至潛行在那些堪稱完美的手機應用軟件中。
想與做,是相生相伴的一對兄弟,用明朝思想家王守仁的說法是“知行合一”。現代生活,龐大而細分,每個人常常隻顧及自己手頭那一點崗位職責。其實,即便你的崗位就是負責想“萬丈高樓平地起”,規劃一個大樓如何構造,也不能不關心擰螺絲的工作;換言之,假如你能把一個螺絲的手藝做到極致,要建高樓對你而言也便不是難事。
多年前,我在北展看過一場原版的音樂劇《四十二街》,由於演員眾多,那是一部對細節和流程要求極為精確的劇目,而整出戲流暢完美的現場呈現令人驚歎。我想,在每一個龐大而完美的現代作品背後,都需要一顆手藝人的心髒,而每一個失敗的作品後麵,手藝的失敗遠遠多於想法的失敗。
白岩鬆其實也是一個手藝人。隻不過,他決心從事的是一門有關現代傳播的手藝,電視新聞評論員,大概是這個年代已少見的對掌握火候的需求仍舊很高的傳播職業了。白岩鬆能夠立得住,因為,他有一顆求真求實的心。這個夏天,與他坦誠對話,燥熱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