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時,彼岸隻一團火紅。
——題記
1.離恨遠,縈楊柳
亦城的晚霞未見其濃過,總是淡淡的。正如曼珠眉心那一粒細細的紅。
曼珠,住在亦城最僻靜的巷子裏。
僻靜,也不過是曼珠來之前的事情了。
還記得那個雨濛煙籠的亦城五月,城外水邊的碼頭上來了一艘青岫小船。曼珠,就在裏麵。單薄的身影,隻一襲紅衣,一抹淺淺的梨渦。
亦城的人隻當她是來探親或遊玩,可出人意料的是她居然住下了,住在這小小的亦城裏。
綰碧巷,宛然小築。
從此這綰碧巷就不再有過僻靜。
說來這也真是奇怪,曼珠很少出門,如果出門,也是去亦水那邊的慈靜寺。或是,到亦城裏最有名的茶樓裏輕呷一口碧綠的鐵觀音,然後翩然離去,
那些曾經妄圖去曼珠家的紈絝子弟們,沒有一個不是铩羽而歸。但所有紈絝們回來後都說:“曼珠,很美。”
這話,既是說曼珠姑娘,也是說曼珠這種花。
亦城的人都知道:
曼珠,最愛曼珠。
曼珠,中了一院子的曼珠。
宛然小築裏,一團火紅,葉綠再不見蹤影。
沒人知道,曼珠從何而來,也從無人過問曼珠因誰而來。他們隻猜測:也許,曼珠是某個大戶人家的掌上明珠,來這個小城裏養病或是散心。更有甚者,猜測她是某位秦淮名妓,來這兒是為了躲避某段情債。
終是不得而知。
曼珠知道人們的猜測,不過總是若有若無的微笑。
時間長了,綰碧巷也就漸漸的恢複了它原有的寧靜。
隻是每月初一,十五,她總要搭亦水河畔唯一的一艘小船到河水對麵去。
那是慈靜寺,寺裏住著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方丈,法號玄空。
日子隨著亦水一天天地流去,那隻青岫小船已經退了些許顏色,而曼珠的紅,一如初到時那麼刺眼。
在每一次曼珠從寺裏回來的晚上,整個亦城都會雷打不動的安靜下來。因為這時的曼珠會用蕭吹奏一曲仿佛來自千年的曲子——《離恨遠,縈楊柳》。
淡淡的月光灑在宛然小築裏,每株曼珠花都仿佛蹁躚起舞,似美人頭上的步搖,令君醉矣。
2.青岫船沁涼音
今晚,月就要圓。
清晨,曼珠又安安靜靜地離開火紅的宛然小築,離開了僻靜的綰碧巷,寂地仿佛她從未屬於這塵世。
河畔還有一團濕濕的霧氣,淡靄輕輕滑過曼珠的紗裙,然後向地麵綴去,整個街道都變的晶瑩透明。
迎接她的,是那隻小小的青岫船,以及亦城唯一的一個船夫——沙寧。
沙寧亦是年近三旬,卻仍是孑然一身。
並不是沙寧的容貌不好,其實他麵如冠玉,溫潤俊朗,眉眼裏無不透露著精致的溫柔。也不是他家境不好,亦城的人——除了曼珠,都知道沙府是亦城最有錢的人家,沙寧是長子,沙華是次子,沙府的主人都希望沙府能安寧榮華。
可是,誰都不知道一向隻會吟詩作畫的沙府大公子居然會在三年前選擇在這窄窄的亦水上撐船。
沙老爺來求過,沙夫人來哭過,可都無濟於事。
隻有沙華懂他。
沙華與沙寧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隻不過,沙寧比沙華早了一個時辰,又或者說:沙華是嫡,沙寧為庶。
沙寧的木漿輕輕一推木欄,亦水便漾開一圈若碧的漣漪。
曼珠今天仿佛有些興起,主動打破了已有的半年的沉寂。
“聽人家說,你,曾經是沙府的大少爺?”
正在搖櫓的沙寧眉頭皺了一皺,回頭看看正在艙裏坐著的正在玩弄青絲的那抹火紅,繼而啟唇道:“是,不過,那已經是過去了。”
“為何?能告訴我嗎?”
艙裏,又恢複了寂靜。
隔了半晌,沙寧說道:“為了一個夢境。這二十九年來,我幾乎每次在月圓之時都會做一個相同的夢。”
“夢?”曼珠忍不住問道。
“嗯,在夢裏,我是一個船夫,每天與這搖櫓為伴,然而,有一天,來了一個穿著紗裙的女子,手裏捧著一團火紅的花,可是,那盛開的花,卻沒有葉,一片也沒有。”
“那個女子是不是蹙細眉,淺梨渦,白皙如雪,瑩透如玉?”
“嗬嗬。”沙寧驀地頓了一下,又說道:“嗯?模樣總是看不清的,隻記得那團火紅。”
船上又寂靜了。
良久,船已到彼岸,沙寧站在船頭,看著曼珠緩步走上山去。少頃,寺裏傳來一陣鍾聲。
沙寧知道:他該回亦城了——此岸的彼岸。
3.曼珠花沙華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