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館外。
南辰眸中倒映出的那片火海緩緩平息,一切仿若靜止一般定格於此。
然後,那個為他一手造就出來的影子出現在他視線中,是白夕。
他的眉終是蹙起,他曉得那不是白玥而隻是他所造之影,“你,她已經知道了。”這不是問句。
這個幻境是魔君所造,白夕不過是用來引白玥入境的誘餌。如今白玥入境,白夕便再無利用價值,自然也就出了幻境。
一方的雲夜白不由握了拳,僅僅是這樣沉默著他卻已經知曉這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白夕能成為帝君心中所念之人的影子已是莫大的榮幸。在人界走上一遭,能遇上戰神那般溫文儒雅之人,白夕此生無憾。”她柔美的衣裙無風自動,這樣一個影子的命數在今時今日亦是無法再加以延續。
白夕淺淺的話音方落,天際之緣便顯現出一道淡藍光芒,一瞬間天色暗沉,而白夕已現出她的真身,窺世鏡。
萬年之前南辰自毀靈淵後並無氣力造出白玥的影子,那時他盜走了南國的窺世鏡,並彙聚其中靈力將其一半鏡麵幻成白玥的影子。而另一半,便被藏入留香館中維持這方假象。
現如今夢境已破,影子不複存在,那半麵窺世鏡便顯現而出,穩穩落入南辰掌心。
“你這帝君當得頗為窩囊,有本事盜神物卻沒本事護神物。”
彼方忽而傳來一陣輕蔑之音,一紅一紫兩處身影正逼近此處。
南辰眉目之間透露著不可言喻的情緒,卻依舊注目那個紫色身影遲遲未有移開視線。那個長發盡散,絕色容顏卻盡顯絕望的紫色身影,竟讓他深深心疼起來。
雲夜白方瞧清來人便為暗色籠去了視線,仿若被隔去了另一方世界,明明能聽見一切言語卻看不見絲毫。他使一分仙術,那暗黑便湧來一分,靈淵便混沌一分……他曉得,這是白玥所為。而這個隔離之術,正是他在她初次下界渡劫時親手教授於她。隻是不想時隔多年,她已將這仙術練得如此純青,即便是他亦無法破除。
“你是要自個交出那半塊窺世鏡,還是要我親自過去拿?”紅裳的魔君一手把玩著白玥散落在肩的墨色長發,一手掂撚著另外半塊窺世鏡碎片。他的神情邪魅萬分,微微上揚的唇角配上無可挑剔的五官竟有種毒的韻味,血紅的瞳孔襯著一頭銀發倍顯妖嬈。魔君邪魅笑著,未有絲毫重得自由的唯諾,他有的,全然是勝券在握的盛氣。
而此時,白玥瞧見那個冷麵無情的帝君同樣瞧著她。縱使他劍眉緊蹙又如何,縱使他注目於她又如何,他終究是傷了她騙了她……事到如今他為何還要用這樣的神情看她?是想看她再一次淪陷的窘境麼?
“隨我回界。”南辰注目她許久,終是淡淡吐出這四個字。
白玥不明白,為何他總能淡漠任何人任何事,她再一次將魔神放出他也不願對她產生絲毫情感麼,哪怕是兵刃相見也好過他這樣作為叫她永世無法看透。
她的神色忽而變得冷漠異常,“如何回界?你叫我如何追隨一個殺我父君又誅殺我神羽一族的人回界!”
她恨他!
黯淡的光輝下,她看見他眼中忽而變得錯愕的神情,他終究是承認了麼……可是,她卻心痛了。
在幻境中,魔君告訴她白凜上神究竟是如何羽化的。
兩萬年前,她被囚天界莽蒼海的那段時日,她的白凜父君連帶神羽一族全數請命緝拿魔神以償白玥之罪。
那時候神羽一族跑盡九州終於在妖界尋到魔神。神羽同魔神經曆了一場苦戰,她的白凜爹爹為了護住神羽族人早已經是遍體鱗傷,可是那時,天界卻將她神羽一族的性命視如莽草一般果斷拋棄!
神羽一族全力緝拿魔神而回,但就是因為她父君不甚染上了妖魔之氣,因為她神羽一族入到妖魔兩界時日過長,天界便以神羽離經叛道的罪名對其置之不理,甚至,甚至譴下大將徹底誅殺神羽!
她的父君,她的族人為她而戰,為天界的安寧而戰,但這樣的犧牲又換來了什麼!?神羽一族的忠心在天界眾仙眼中又有幾分重量?那一道殘虐無道的誅殺口諭,那一次徹徹底底的背叛與拋棄便是天界對她神羽一族最後的“恩典”!
而她,卻在莽蒼海怪了她父君兩年!兩年間她父君為她的自由拋去性命,甚至拋去了向來看重的神羽一族……可是她,卻因輕信天界告訴她的父君羽化一事而怨了他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