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整的小院裏,整齊的種著些花草,可細看又與平日裏常見的花草不同。身著素雅布衣的女子蹲在地壟裏,不時從身旁的竹編籃子裏拿出小工具來,侍弄著腳邊的花花草草。
“姑娘,何公公來了。”紫蘇向那女子福了福身,看到女子細致的動作,心道:姑娘真是把這些花啊草啊的,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女子轉身,紫蘇忙在旁邊幫扶著。
季墨半靠著身邊扶著的丫頭,緩了緩,方道:“紫萱呢?”
“萱姐姐在前頭伺候著呢,何公公畢竟不是常人。萱姐姐可不放心我呆前頭,打發我來找姑娘了。”紫蘇有些埋怨,心想自己哪裏會不知厲害,還像平日那樣呢?
季墨睨了身旁的丫鬟一眼,有些好笑。紫萱、紫蘇這兩個丫頭是雙胎姐妹,陪伴她至今也有好些年,姐姐紫萱大方沉穩,妹妹紫蘇活潑話多,卻也不是不知輕重,剛剛怕是嘴上說說,心裏對姐姐的保護還是感激的。
進了廂房,季墨由紫蘇服侍著換了衣,重又琯了發這才去前堂禮見。
這廂,何公公坐在官帽椅上,喝著精心泡製的翠螺,眼角瞥見屏風後的人影,蓋上茶蓋打量起屏風後轉出的人兒來。隻見好一個窈窕清麗的少女,著一身銀紋繡百碟度花裙,梳垂髫分肖髻,眉如遠黛,美目流轉,淡抹胭脂,朱唇嫣然。饒是在宮中見慣了各色美人的何公公也不免看呆了去,真真是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何公公安,最近身體可好?”
“咳,”何公公回過神來,挑眉正色,“季姑娘安,老奴身子骨比以前好多了,還要多謝姑娘診治配藥。”
“公公這是哪裏的話,彼時在宮中頗受您照拂,這可就見外了。”
何公公聽了這話心中極是熨帖。
“不知公公這次來所為何事?”
“姑娘,老奴奉皇後娘娘旨意請您進宮,怕是要煩您走一趟了。”
“哦?可是皇後娘娘有礙?”
“並非,娘娘已大為好轉,此次另有原因,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季墨見何公公神色間並無緊張,便放下心來,隨何公公乘轎進宮。
季墨出身醫藥世家,祖父是前太醫院院史,隻得季墨父親一子,其父也子承父業,供職於太醫院。但季墨很小時父親為采藥不慎跌崖而亡,其祖父與母親深受打擊,終日鬱鬱瀟瀟,不久也相繼離世,便隻留下了四歲的季墨。此事引得眾多朱門歎息,皇後娘娘聽聞此事,感念孤女年幼無所依,特下旨將季墨接進宮來,養在宮中醫女名下。
就這樣過了十年,季墨由醫女悉心教授醫術,又勤加翻看祖上留下醫術,憑著努力踏實與與生俱來的天賦,漸漸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老醫女時常感歎已無甚可教,隻需多加實踐。季墨感念宮中行醫多有不便,年前特請旨搬回季府,時常為朱門貴婦小姐問診,女醫身份比男子方便許多。
小轎穿過鬧市,漸漸向皇宮靠近,在宮門前停了下來。
季墨撩開轎簾,這道宮牆之後,便隻能步行進入了。季墨沉目跟在何公公身後,瞥過身旁富麗的繁花,再美又有何用,看的人不過寥寥。外人皆羨皇宮,卻不知皇宮恰似牢籠,虛與委蛇的麵孔讓人生厭,卻又是不得不服從的準則。好在,自己並不是真正屬於皇宮的。
“姑娘,老奴便送到這了。”
“公公請便。”
“姑娘,這邊請,娘娘在裏頭呢。”皇後身邊的劉嬤嬤肅穆又不失溫和的引導著。
季墨跨進屋,轉過一道屏風,見一女子斜躺在踏上,著正黃對襟便服,雍容大方,尾指上護甲高高翹起,正在撿著旁邊宮女剝好的瓜仁吃,竟很是閑適。
隔著案幾,坐著一婦人,應是進宮的命婦,著寶藍色金銀如意雲紋鍛裳,梳花髻,正小聲說著話,見季墨進來,細細端詳。溫婉清麗,神色間大方恭敬。
“皇後娘娘安,夫人安。”
“起來吧,哪有這多規矩,快坐。”
那命婦細細打量完,心中暗自點頭,氣質當真不俗。“臣妾竟不知娘娘這還有如此妙人,平日裏也不多走動。”
“慧芳,這就冤枉我了,季墨潛心醫術,其他俗事可素少理會,如今搬出了宮才走動些。”慧芳是命婦閨名,這應當是皇後進宮前手帕之交韓國公夫人了。
“這是韓國公夫人,跟她呀不用多禮。”皇後調笑道“她可有求於你。”
“娘娘言重了,不知夫人何事?”
“無甚,素聞娘娘誇讚你的醫術,我府上老太太近年來困於頭疾,湯湯水水喝了不少卻不見好轉,聽聞娘娘困症由你醫治已大好,特來向娘娘要人呢。”
“承蒙娘娘信任,且救人治病乃醫者本分。隻是韓老婦人的病症還得看過後再做診斷。”
“阿墨可得讓他見識見識,省的看你年紀小看輕你。”
季墨淡笑垂目,韓夫人見此心中越是滿意。
卻說這韓國公府,自大夏朝開國起,韓府老祖宗隨開國皇帝趙高祖四處征戰,出謀劃策,是高祖最為看重信服的軍師。建國後便授予韓國公名號,世襲罔替,如今已承襲六代。這韓府老祖宗雖是四處征戰,確是個喜舞文弄墨的才華書生,其後代也多是讀書入仕,因此,韓國公府可以說是書香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