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珞(1 / 2)

明崇康元年,盛夏,京城。

這年的雨水的格外多,整個夏天,京城似乎都籠罩在一片昏沉的氤氳裏。炎熱的空氣攪著潮濕的雨霧,壓抑粘膩得人喘不過氣來。

這一夜,仍是狂風暴雨。紫禁城內,冷宮。

昏黑的陋室裏鋪滿了枯草,屋內混雜著稀泥的腥味,屋外狂風大作,恣意地卷著雨水順著有些殘破的窗欞流進屋內,地上伏著一位身著素服的孕婦,她年約十八左右,由於已有足月身孕即將臨盆,原本清麗的麵龐稍顯浮腫,發髻零亂,正痛苦地拖著沉重的身體向牆角慢慢移動,奮力地想躲在能避風雨的角落裏。

這時,門“咣當”地被撞開,衝入了一位提著宮燈穿著宦官服年約四十左右的男子,身後還跟了一位身著太醫院學生服,不過二十五六的年輕男子。他們的衣服早已被暴雨打濕,為首的那位年長男子看到屋內場景麵露悲愴的神色,撲跪在女子麵前,顫抖地輕拍女子的肩膀,強壓低聲音道:“憐兒!你受苦了!”語畢,眼裏滾出了兩行熱淚。女子略微揚頭看著年長男子,緊蹙蛾眉,努力張大一雙蒙著淚水的杏眼,歎道“舅舅,憐兒恐怕是撐不過今晚了。。。”年長男子眼含熱淚,緊摟住這名女子輕喃:“傻孩子,別胡說,舅舅帶了正申來,你會挺過來的,你的孩子也會挺過來的!”話畢,轉身向身後男子道:“正申,就拜托你了。”

身後這位年輕的禦醫深深地呼吸平複一下情緒,俯身輕聲對女子說:“憐兒,你不會有事,有我在,你一定不會有事!”說罷,將隨身攜帶的醫包打開,拿出幾塊早已備好的藥帕和幾瓶膏藥,還有一把剪刀,將它們放入藥盤,轉身在略幹淨的枯草上鋪好一條床巾,輕扶女子臥下,這時,屋內又進來了一個小太監和一個老媽子,各執一個木水桶,小太監麻利地掀開木桶的蓋子對屋內的兩位男子說:“王公公,吳禦醫,看看,行嗎?”正申道:“謝謝你,小祿子。王公公,勞您帶著小祿子回避,我與劉媽留下便可。”王公公道:“好,我這就帶小祿子出去,正申,你。。。”正申堅定地看著王公公:“時間不多了,我一定盡力,請放心!”王公公感激地回應:“好!”便轉身與小祿子走出屋去關好了門。

屋外的雨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倒更肆虐的傾盆而瀉,大雨重重拍在屋外王公公和小祿子的身上,聽著這大雨的聲音,王公公有些絕望的仰望天空,任狂肆的雨點拍在他的臉上,身上,他的心裏暗暗祈禱:“上蒼阿,不要讓我家憐兒有事,她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屋內,憐兒痛苦的x吟不時響起,過了不知多久,一聲清亮的嬰兒啼哭聲加入了暴雨的刷刷聲,這哭聲是如此有力,仿佛在宣布她終於順利地來到了人間,王公公激動地衝入屋內,憐兒已經近乎虛脫,但她的嘴角帶著笑意,寵溺地看著正申懷中嬌嫩的小人兒,正申興奮道:“是個女孩兒!”並仔細地為嬰兒淨身,輕輕將她包在繈褓之中,女娃兒雖還未睜開眼睛,但見她頭發濃密,皮膚粉嫩,五官的輪廓十分精致,王公公看到這女娃兒如此健康可愛不由激動地說:“憐兒,你看到了吧,這是你的女兒,為了你的女兒,你要堅強地活下去。”憐兒強打精神緩慢言道:“正申哥,叫我抱抱孩子,我要給她起個名字,我想好了,就叫她雨珞。”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塊翠綠的玉如意掛佩,這枚如意通體清透,色陽,由精心編製的五彩絲絛拴掛著,一看便知乃世間稀有不俗之物,劉媽扶起憐兒,正申將嬰兒交予憐兒,憐兒一手懷抱愛女,一手將如意掛在女娃兒的頸上:“雨中瓔珞。”就這樣,憐兒輕拍她,哄著她,直到她停住了啼哭,這時,小祿子提醒道:“吳禦醫,王公公,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已經快三更了,再不回去,宮裏該有人發現了。”憐兒聽到此言,情緒不由得激動:“不,讓我再抱抱孩子!”王公公看了正申一眼,正申馬上將嬰兒從憐兒懷中奪過來,堅定地抱在懷中:“正申蒙王公公救命之恩,定將全力照料小雨珞,請憐兒和王公公放心,我立即將雨珞帶出宮,視為己出。”憐兒大驚,喘言:“正申哥,你在說什麼,你要帶雨珞出宮?不!”她轉臉望著王公公:“舅舅,你不是說過,皇上待憐兒誕下龍兒後就接憐兒和龍兒回宮的嗎?”王公公並未回答她的話,麵向正申:“我已差人在東宮門帶你出宮,備好了馬匹和盤纏,你們走的越遠越好,你的大恩大德,我將永生銘記,但願他日我們有緣重逢,到時必將報答你的大恩大德!”正申聞畢拾起醫包,抱著女娃兒,便頭也不會地離開了,憐兒拚盡全力大喊:“雨珞!我的女兒!”便昏死在劉媽懷裏,王公公等人無不動容,盡情大哭。雨,仍在下,仿佛天都在為這撕心裂肺的分離傷心而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