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鈺讓你來的?”
阿敏冷道:“王爺何必多此一問,阿敏此行,自然是陛下的囑托。”他微微側頭,看向我:“請夫人隨屬下回宮。”
我不動,看向祁夙。
“夫人,阿敏並不想同親王殿下動手,因為一旦動起了手,傷了殿下便不好了。”他的話聽起來自大輕狂,但我們都知道阿敏的功夫確實遠在祁夙之上。
“我跟你回去就是。”說著我就往阿敏那邊走,不曾想祁夙抓住了我的手腕。
“平珺!”他喚我。
我回過頭去,卻看到阿敏的劍已經抵上了他的脖頸。
“王爺自重。”
祁夙鬆開了我的手,阿敏的劍也就放下了。
我說:“阿夙,我還是隨他回宮了。”
阿敏是個合格的侍衛,一向寡言,他的人就如同他腰間墜著的那把劍一樣,冷冰冰的藏著鋒芒。
“娘娘不必害怕,屬下隻是奉命接娘娘回宮而已。”
我側頭看去,他的神情有一點不自在,想必這是他第一次接這樣的任務吧。
我輕聲道:“我怕的不是你,我怕的是回宮。”
阿敏對我說:“陛下對娘娘好,娘娘不必擔心別的。”
我閉了嘴,不再去說什麼。
阿敏一路把我帶回了宣明殿,猶記得這是我第二次來到這個地方,上一次還是被允毓救下的。
宣明殿內,焚著熟悉的熏香,是褚鈺身上慣有的味道。
阿敏將我送進來,便闔上了門出去,屋內隻有我和褚鈺,他……大約是都知道了吧。
褚鈺走過來,親手為我解下了鬥篷,動作溫和,一如往昔。
“平珺,外麵冷不冷?”
他開口,竟是如此尋常的問話。
我抿了抿唇角,說道:“你何必自欺欺人呢,我都知道了。”
我選擇打開天窗說亮話,今天的事情,我全然相信著祁夙。
褚鈺沉默著,臉色也冷肅的緊。
“你殺了我的父兄,滅了我的國家,如今還在奢求著一切都沒發生過嗎?”
褚鈺瞧著我:“你信他。”
我反問他:“我有什麼理由不信?”
“好。”褚鈺冷道:“你既然信他便信,隻是你必須留在永安宮,這才是你的家。”
我被他的話逗笑:“不,半年之前這是我的家,而現在這永安宮是屬於你的。”
“出嫁從夫,周國禮法你全然忘了嗎?”
我撫了撫額間的碎發,淡笑道:“可我畢竟是大周的鎮國公主,你我之間,國仇家恨。”我湊近他的臉:“褚鈺,我真恨你。”
在這一刻,我的心中充滿了對褚鈺的怨恨。
他口口聲聲對我好,轉眼就殺了我的至親,這是多麼可惡的一個人。
“平珺,你別怨我。”他蹙著眉對我說。
“那你就放我走。”我對他說:“你放我離開……”
“不可能。”褚鈺厲聲打斷我的話:“阿敏!”
阿敏進來,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
“帶她回昭陽宮吧。”
阿敏道:“喏。”
我知道我沒法反抗他們,憑我一己之力,我是無法離開永安宮的。
“夫人,請吧。”
臨行出門,我腳步頓住,微微側頭看向他:“褚鈺,我恨你。”
——
或許就像祁夙曾告誡我的一樣,我若是想起來一絲一毫的前塵往事,就絕不要再在永安宮住下去。
可褚鈺將我禁錮在宮中,我插翅難飛。
時隔多日,我一麵也沒再見過褚鈺,他一次也沒有來過,似乎是將我忘了。
直到這日夜深時分,一個人推了我的門,我才緩過神來。
彼時我正在床邊發呆,看著映在氈席上的月光,腦海裏是空蕩蕩的。
我知道我忘了很多東西,但具體去想,卻又是一團空。
來的人,穿著一身淺青色的衣袍,頂著一張麵冠如玉的俊俏模樣,腰間墜著一方翡翠玉牌,我看見他的發帶隨著清風在拂蕩。
我開口喚他:“阿夙,你是來救我的嗎?”
祁夙不讓我喊他王爺,我便喊他阿夙。
他說很久很久之前,我就這樣喊他,那時候我的至親都在,大家都沒有死。
我雖然想不起大家,但我知道阿夙是好人,他不會害我。
祁夙點頭,目光裏透著堅定:“對,我來救你了。”
我的眼眶酸澀起來,終於有人來救我了,在這宮裏,我實在是太害怕了。
我起身同他出去,並不問他如何出來,如何進宮,又要帶我去哪,我隻知道他確實是來救我的。
他說過,這個宮裏沒有好人。
就連我的碧拂,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