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雪閣,浮香院。
此時,已經日上三竿,夏凝裳卻依然在昏睡之中。燕景瑞已經洗淨身上的血衣,又熏了半宿的沉香,這才輕手輕腳的來到床榻邊上。
望著此時明顯已經氣息平穩了許多的夏凝裳,燕景瑞的心頭這才略略一鬆。
白晉在院外候著,眼見著自家少主躡手躡腳的踏入浮香院便忍不住又是一陣眼皮直跳。
燕景瑞見夏凝裳睡得仍是很沉,這才又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轉身之時對白晉招了招手,主仆二人往浮香院中的書房走去。
進得書房,白晉這才一板一眼的衝著燕景瑞說道:“少主,拓跋滄瀾河壩已經決堤,平口已經封城。一夜之間,拓跋已經流民四起,那平口城城主也是個狠得,居然還敢瞞報災情。”
燕景瑞揚了揚唇,冷笑道:“平城城主本就是一個貪得無厭之人。拓跋朝廷每年撥下大量的銀子用來鞏固滄瀾河壩,卻都盡數被他貪了去。如今事發,他若是敢上報災情,那便是不要命了。”
白晉聽見燕景瑞的話,微微抬頭,欲言又止。
燕景瑞冷冷瞟了他一眼,道:“想說什麼便說。”
白晉垮了臉,揉了揉腦袋,道:“少主您一向不喜歡用這種卑劣手段傷及無辜。卻不知此番是否是因著凝裳小姐,才這般下了狠手?要知道,滄瀾河壩決堤,要死不知多少拓跋無辜的民眾……”
聽得白晉的一番話,燕景瑞垂了眸子,雙手扣在身前。半晌,他才自言自語道:“仁慈?我就是太仁慈了,才會害的裳兒一而再的遇險。這天下人是生是死與我何幹?我隻要裳兒平平安安,活在我的身邊。”
燕景瑞的話,又惹得白晉眼皮一陣直跳。不知為何,他總隱隱覺得,自迷霧森林之中出來,少主整個人都變了。
“尊者,姑娘醒了,正找您呢。”書房外,傳來婢女輕柔的說話聲。
燕景瑞眉梢一喜,再顧不得一旁的白晉,整個人猶如旋風一般往外衝去。
床榻之上,夏凝裳半靠在枕邊,瞧著麵前的人兒。
今日的燕景瑞,高冠博帶,廣幅寬袖,腳踏木屐,一副風流公子的打扮。
夏凝裳見過燕景瑞身著戎裝,身著華服,卻唯獨沒有見過他今日的穿著。
燕景瑞俊朗耀眼的眉目,在高冠博帶的襯托下,越發顯得風流肆意,有著一股士族的風流,驕傲而貴氣。
“尊者。”丫鬟們衝著燕景瑞躬身行禮。
此時,燕景瑞走近,木屐踏在地麵的踏踏聲,震動著夏凝裳的心,待走近了,夏凝裳才發現,他的額頭上隱隱有一層細密的汗珠。
“這是去做什麼了?”夏凝裳微微仰頭,望向麵前的男子,輕聲抿嘴笑道。
燕景瑞輕聲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一塊通體發黑的醜陋石頭,遞到夏凝裳的麵前。
夏凝裳天真的眨了眨眼,突然頑劣的一笑,輕輕搖了搖頭,道:“我不要,這麼醜的石頭給我幹嘛?讓我天天帶著她轉悠嗎?”
燕景瑞愣了愣,可瞬間便明白了夏凝裳的促狹之意。“你不知道姻緣石?”
夏凝裳微微彎了彎眼睛,笑得愈發地狡黠,“那是什麼?能吃嗎?”
“哦?原來我的親親娘子不知道姻緣石呀!”燕景瑞的嘴角也微微彎了彎。
笑著,燕景瑞突然轉了身,衝著一旁的丫鬟說道,“既然有人不要,那這姻緣石便送……”
話未完,夏凝裳突然起身,一把奪了燕景瑞拿在手中的醜陋石頭,衝著麵前那個笑的一臉得意的人狠狠瞪了一眼,道:“姻緣石也是隨便能夠送人的嗎?”
那被送姻緣石的粉紅紗衣婢女早已嚇得楞了,待聽見夏凝裳的話時,更是冷汗直冒,忙不迭衝著燕景瑞與夏凝裳福了福身子,逃也似的退了出去,徒留燕景瑞與夏凝裳兩人大眼瞪小眼。
燕景瑞的嘴角微微翹起,這才坐在了床榻邊上,輕輕抓起夏凝裳的手腕,把夏凝裳的手裹在自己的大手之中,緩緩撫上了姻緣石。
“裳兒,你與我一同摸了姻緣石,我們的姻緣便就此定下了,生生世世不得反悔!”燕景瑞收了臉上嬉皮笑臉的神色,鄭重看著夏凝裳那雙燦若星河的盈盈秋水,一字一句的說道。
夏凝裳隻覺得心頭酥酥麻麻,湧起了一股道不盡的酸楚。
生生世世的姻緣……真得可以嗎?
“你這般匆忙,是去九連山取姻緣石了?”夏凝裳並不回答燕景瑞的話,隻是緩緩抬手,仔仔細細的用自己的袖角替燕景瑞擦了擦額前細密的汗。